他这一问,另一边的左尚书之子、贵妃之弟的秦子安注意到了,送进那间雅间里的菜皆是一道比一道精致,进去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白,出来后又是如死里逃生一般。
“哦——诸位公子不知,是重相他们几位来了,”小厮解释道:“那几位大家不都知道,一个不高兴那就遭了。”
明琷诃笑笑,道:“我说呢,先前还见四表哥和九钦天往皇宫里去,想必也是从这里离开的吧。”
小厮点头,“正是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那两位就先离开了……前面就是几位公子订的雅间了。”
小厮领着他们在四楼一间门前站定,明琷诃又顺手赏了钱,他更是喜滋滋的了。
想了想,又低声提醒道:“公子也知道这相爷是个不讲理的主,公子便多担待些,掌柜的也说了,多许公子几壶好酒,公子便照顾照顾我们的生意。”
明琷诃掀了掀眼皮,冷笑着点了点头,摆手让他下去。
什么时候他们与重彧一群不和的事还传沸沸扬扬的了。
同行人中也不知谁家的小公子冷哼一声,“说到底,将军府还能嚣张多久,何况他都不是将军府的儿子了……拉我作甚?”
“说的没什么错,”秦子安嘲弄的扯了扯嘴角,道:“听说着他最近又和那什么授九混搭在了一起,这重相,拉拢人都不长眼看看的吗?”
明琷诃不作声,看着那小厮步进后堂,明烁眼底尽是不屑,折扇开开合合,淡淡道:“不服又怎样,有本事你们把他拉下来呀。”
秦子安煞是听不惯他这阴阳怪气的,当即讽刺了一句,“你不也看不惯明钧意很久了吗?不见你把他拉下来。”
明烁手上一顿,抬眼望他,随后移开视线,“蠢货。”
“你?!”秦子安愤愤拂袖,不与他计较。
“也不知这九钦天除了算算卦还有个什么本事,这钦天的位置怎么就给了他。”
“九方阁这个面子还不够大吗?还需要什么本事。”
…………
良久,明琷诃松开扣着护栏的手,隐在袖袍之下,冷声道:“说够了吗?”
众人噤声。
他望了望隔着几间房的末端,随意地理了理衣袖,“隔墙有耳,岂由你们这么放肆,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的好,更忌在人多的地方,好在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没听见否则——”
他话还未尽,“嘭——”一声,雕花的木门被一揣而开。
“否则我一个不高兴,到陛下面前去参你们老子一本,你们就嘎嘣——一下没了。”
说着,手上还打了个极其响亮的响指,先前还一句接一句的那些个小公子霎时脸一白,吱都吱不出声了。
回过神来定眼一望,这么嚣张,可不就是他们口中的重相。
古人诚不欺我,切勿他人身后议论,说什么来什么。
“重相。”
官职摆在那里,手段摆在那里,不服也只得憋着,恭恭敬敬地拘手行礼。
方抬首,又见他身边多了个人,只得接着拘手。
“定夷侯。”
再抬头,又是多了个人。
“七表哥。”“七殿下。”
“白大人。”
“安南世子。”
“平小王爷。”
连明琷诃也忍不住往屋里望,可算没了。
这是故意的吧?!
重彧不成样地靠在护栏上,眼神在他们脸上一一掠过,“这本在屋里喝着酒呢,忽然听见有人提起九钦天,我还以为九钦天回来了,不想竟是明小公子你们几位,还真是失敬。”
他话这么说着,行动上还真看不出来丝毫敬意。
不过这也算比其余人不耐烦的样子好的多了。
明琷诃知道自己这边理亏,也不好再倨傲,歉意地笑笑,“重相言重,本是无心之言,若是冲撞了重相与七表哥,还请见谅。”
明钧意倒好说话,他这个表哥从小便不会与别人过多计较这些妄言,反倒是重彧和瞿汤,这可麻烦了……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明小公子言重了。”
明琷诃正想着如何应付,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然后松了口气,连道:“多谢重——”
“先别忙着道谢。”重彧抬手打断他的话,“七殿下和我是不计较了,九钦天的怎么算呢?”
“这……”话什么意思?
“这九钦天可是本相的自幼.相交的挚友,又岂能由得你们这么议论。”
重彧视线落在了秦子安和之前议论的那个小公子身上,左右来回,逼得两人恨不能把头揣起来。
众人心头又不约而同地想起前几日朝政殿上的事,他们也是听说,当时还觉得传闻有些夸大其词了,纵使故交,也不可能让吊儿郎当不是一两天的重彧施威的,眼下犯事的人成了自己,几近被他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才知道,传言也非空穴来风。
明琷诃心里暗骂,目光四处寻找,但又无奈收回,在场怕是没一个能压下重彧的人了,依这个势头,那两人怕是跪下请罪都没用了。
九钦天!
可转念一想,勿论九钦天在场会不会施以援手,现下他也没在呀!
“这是怎么了?”
正是局面僵持不下,又添了两人进来——重三公子重绪、太医署掌署甄闻。
好生热闹。
重彧一愣,一声“三哥”几近脱口而出,又咽了下去。
瞿汤替他开了口,“绪公子,甄掌署。”
重绪性子冷了不少,自是由甄闻回得话,“绪公子与闻商议病情,刚巧要出去,见几位在此,上来拜会。”
谁也没出声问谁的病情,众人心中自是了然——将军府长子重瑾身体虚弱,一年四季,药不离口。
明琷诃趁机而入,道:“子安与崔小公子说话不当,冲撞了重相。”
这么一来倒显得是重彧他们得理不饶人了。
重彧也不出声辩解,只听甄闻笑笑,道:“若非大错,重相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诚心道个歉,也不是不能化解。”
重彧抬眼打量这个掌署,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掌署,压下太医署那群过花甲之年的长辈,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笑得春风和煦,三言两语就这样带过这件事。
重彧:“……”我还真就是斤斤计较的人。
若放别人面前,他还真就这么说了,可偏偏重绪在这里,他心里犯述,不吭声。
秦子安和那崔家小公子果真依言诚心不已地认错,重彧也不好再计较,也就摆摆手,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次算是长个记性了。”
重绪瞥他一眼,淡淡道:“甄掌署,我们走吧。”
甄闻拱拱手,“也算拜会过了,那么我们先行了。”话落,就和重绪并肩离去。
直到二人出了宴客斋的门,重彧的视线这才收回,“明小公子也不必在愧疚了,这事算是揭过去了。”
“那谢过重相了。”
他正打算再说几句客套话,却见瞿汤与白术一左一右架起重彧几乎脚下生风不落地地往外奔去。
“我操了!你们吃胀了吧?!放老子下来!”
明钧意笑着拱了拱手,“表弟你们尽兴,我们还有大事,就失陪了。”
明琷诃愣愣地点头,看着他们出门后直接驭风而去。
秦子安一拳落在护栏上,狠狠道:“他也未免太过嚣张了!”
明烁晲了他一眼,“正如他所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今日之事不过是给你长个记性,好自琢磨去罢。”
说罢,他也不理会他人,兀自抬步进了雅间坐下。
明琷诃也未再看他们,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