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推官原本脑中一团浆糊,但经过凌蒙一番盘问,时间顺序一捋清,思路也就豁然开朗。
这何某分明是偏信了一面之词,就自以为是地相信了对方的身份,并为其诈取官碟。
这样一来,案情也就发生了重大转折。
此案极大可能真的是一个冤假错案。
凌蒙站在堂下,看着何铺长依然懵懂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好笑。
这何铺长也真是蠢得有些可怜,或者说,也不是蠢,只是利令智昏。
何铺长能从自己手中骗走官碟,自有聪明之处。
只是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面,无法自拔。
这种人,可怜又可恨。
赵推官一拍惊堂木,喝道:“何某,你伙同他人,诈取官碟,蒙蔽官府,可否认罪?”
何铺长依然固执地解释道:“大人明鉴,小人并非诈取。是那伙贼人盗走了苏知县的官碟,小人帮苏知县取回,物归原主。”
赵推官见他冥顽不灵,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手上抽出一支令签,就要用刑。
王司吏已从地上爬起来,求生的本能驱使他要做最后一搏。
只见他上前一步,抢着说道:“大人,何铺长也未必就是说谎。或许,事实本就是如此。苏知县过江之时,真的就是被这伙贼人盗走了行李。”
赵推官瞪了他一眼,不悦道:“若真有此事,那苏知县为何不向官府报案,并还叮嘱何某为其隐瞒?这其中必定有诈。”
王司吏诺诺道:“或许是因为苏知县重病在身,实在不便。等身体痊愈,便会来……”
王司吏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说不下去了。
因为赵推官正斜眼觑着他,好像在说,你当本官是傻子吗。
王司吏讪讪地退了下去,但还不死心,又道:“既然事情牵扯到苏知县,那无论如何,都应该请苏知县前来对质,然后才能定案。”
王司吏这回总算说到了点子上,赵推官微微颔首,确实应该让当事人前来对质,当下便让书吏写了传票,派一个快手去十里铺传唤。
这个快手可不是后世发短视频的那个“快手”,而是三班衙役的一员。
三班衙役分为皂班、快班、壮班。
快班人员又分为捕手和快手。捕手负责缉捕,快手负责传讯、拘提,合称捕快。
且说那快手接过传票,却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实在是这传票太吓人了。
传唤七品知县?他可没这个胆子。
赵推官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妥,这苏知县且不论真假,至少名义上仍然是堂堂知县,大家都是七品官,他还真没有资格传唤对方。
王司吏见到这一幕,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事情就陷入僵持了。
只要能拖得几天,哪怕是几个时辰,他都能有机会想法子自救。
赵推官正没有主意,坐在一侧没说过话的罗典史却站了起来,主动请命:“赵大人,不如就让下官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把苏知县请过来。”
赵推官脸上一喜,能这样当然最好了。正好日头也到午时了,当下便宣布退堂,下午再审。
观审百姓被赶回家去吃午饭,一帮人兴奋地谈论着上午的案情。
赵推官也退回后宅休息,王司吏则火急火燎地找来手下一个使唤的白役,让他帮自己回家去取一百两银子来。
那白役刚领命,王司吏忽又把他叫住,眼珠子一转,咬牙道:“取二百两。”
安排好这边,王司吏又匆匆去找廉主簿。
廉主簿是他的靠山,现在只能找他救命了。
凌蒙被押回牢中,徐能、杨辣嘴、范剥皮都躺在地上嗷嗷叫疼,沈胡子缩在墙角,嘴巴已经被抽肿。
“怎么样,官司打赢了吗?”徐能连忙问道,他头上包着一圈纱布,已经被鲜血浸红了,显然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