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冲了上去,那淘罗里有四、五只麻雀惊恐万状地扑腾着想逃命。德明得意啊: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麻雀是落网了,但要把它们弄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手还没伸进淘罗,它们就会来个大逃亡,让你白忙活。他让我想办法,我拿了一把蒲扇,小心翼翼地插进淘罗底下。然后用一个米袋套上去,再把蒲扇开启一点,那些麻雀就乖乖地钻了进去。
到了德明家,他拿出了金虫笼子。这只笼子是他几年前用棒冰棒头做的,用它来关金虫、知了和天牛等。我们没有鸟笼,只能用金虫笼子。但德明大哥说这就是关鸟的升笼(用来运输) 。德明把麻雀一只只从米袋里捉到了笼子里,他一不小心,其中一只从袋子里飞出来逃走了,死里逃生,算它命大。我们放了一点米在笼子里,可那些麻雀不识好歹,不领我们的情,在笼子里是上蹿下跳想逃命。
等我们从弄堂里一身汗回到家时,那几只麻雀撞得是头破血流,笼子里的米是一粒不少。德明大哥告诉我们,麻雀的骨头比我们硬得多,它们宁可饿死、撞死也不愿失去自由,这叫“不自由,毋宁死”。这种品格是与生俱来,世代相传,无一例外。其实我们也知道老麻雀是养不活的,但没想到这些小鸟竟有如此的性格,就是□□人也不是人人宁死不屈的啊。
对于我和德明,单单靠一、两顿毒打是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实质性问题的,但只要饿上一顿饭,就能让我们乖乖地低头。也就是说,只要敌人管我们一顿饭,用不着人家下毒手,我们就把自己出卖了,投敌了。看来要骨头硬,还真要好好向小麻雀学习呢。
第二天上午我第一个到了德明家,进门就问麻雀怎样了,他拿出一只张妈烧的酱麻雀让我尝尝。原来他大哥说那些麻雀是活不了了,还是趁活着杀了吃。德明说这有我的一份,这样一只酱麻雀就过了夜,因为张妈说过广东人从不吃隔夜菜的,德明爸更讲究,连隔顿的都不吃。我听了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们家哪一天菜够吃过,有剩菜能过夜就是天方夜谭了。张妈烧得味道不错,和熟食店里五分一只买来的酱麻雀不分上下。
下午放学后,我们四个背着书包就直接去人民大道买小麻雀。我们从嵩山路一直往北走,到底是延安路,再从延安路上一条小弄堂一直穿到武胜路人民大道。这里小贩多,价钿也比新城皇庙要便宜一点。
到了那里,发现今天的人比往常的多。买的人一多,价钱也水涨船高。今年大一点的“肉雕”买到了六分一只。我们兜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五分一只的。不过,这次它们比以前的要小,看来出壳也没有几天,所以买的人不多。那卖鸟的关照,小鸟要两小时喂一次,最多不能超过三个钟头。如鸟抬不起头,张不开嘴,就死定了。我和德明每人买了两只,他说有办法隔四小时喂食,保证不会出问题。
卖鸟的旁边,有不少人在表演训鸟。当然,你要是看中的话,也可以出钱把它买下来。
我们先看“金奖”(黄雀、它和麻雀差不多大)表演。鸟的头颈上套了一个绳圈,它站在一根细木棍上。表演者先把扣在绳圈上的绳子解下来,再让鸟儿吃一、两粒白苏子(一种鸟食),然后把鸟往上一扔,让它停在树上。等一会儿,只见那主人一亮手中的食盒,那鸟立刻飞到他手上。主人就赏它一粒苏子,吃完后,鸟又飞回到了树上。它知道,每飞回一次,都能得到奖赏。
另外一些人在看“腊嘴”表演,它们的拿手好戏是空中衔飞弹。主人用弹弓将象牙或骨头做的圆弹射入四五层的高空,那腊嘴雀直穿云霄,衔住飞弹,再送到主人的手中,换取一点食物。我知道,这是“以弹换食”。训得好的鸟可将主人一次射出的三颗飞弹衔住,这种鸟就值钱了。
回家路上,德明向我传授喂小麻雀的绝窍。我们要上学,一天中有一顿饭小麻雀要饿上四个钟头,弄不好小鸟就要饿死。他的法宝是,给小麻雀多喂点荤的,像什么皮虫、青菜虫、蚯蚓和熟肉酱,还有就是米饭里夹一点生米,这样就耐饥些。不过这些东西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搞到的。皮虫要出钱买,青菜虫的来源也有限。蚯蚓是多一点,但要在公园里才能挖到。
但德明总归有办法搞到这些的,他说淮海公园附近的桃园新村和武胜路绿化地就有蚯蚓挖。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许多,但我还是主张去武胜路绿化地,桃园新村里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