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对不起您。我不是您最纯洁的女儿,我做了令你蒙羞的事。我不想再在这令人窒息的生活中备受煎熬了,我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弥补我的不孝。请您忘了您的女儿吧。姚曼琪。”
拿到这张纸的时候,她的双手在颤抖,太多的情绪同一时间冲击着她的大脑,她简直觉得有点晕了。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平静一些,再平静一些……
但是,她再也无法平静!
“终于!终于!”——忍住了表情上的不适宜的夸张,她的内心正在狂喜、狂叫。她颤抖着上齿下齿,在卧室里来回走动了几圈,然后她深深地呼了几口气,似乎在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她攥紧了拳头,不停的告诉自己,但是,她却想不出下一步的办法。
她的身体里顿时充满了无处发泄的狂躁的力气。她一下子就踢翻了茶几旁的椅子。
“混蛋——!”她发出狼一样的呼叫。那叫声太过尖锐,以至于她已经把她妈妈引到了房间的门口。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她的妈妈,她却不以为意,她反而发出一阵冷笑。她拿着那张泛黄的遗书,当着她妈妈的面抖了抖,似乎在炫耀,在示威。
“你应该把它锁到保险柜里。现在,我找到了。这就是你最爱的女儿——姚曼琪——”她拖着长音,诡异的笑了起来,她从她妈妈身边走过,经过时不忘拍了拍她妈妈单薄的肩膀。
而在她的身后,这个丹凤眼的母亲已经泪流满面。
***
梁好再次见到盛阳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盛阳离开重案组以后,梁好每个周末都会来S市政法大学听周末讲座。她特意挑选了最前排的最中间的位置。但是每一次,梁好每一次都会感到失落——出现的教师不是盛阳。
“毕竟我也没和他见过几次面,这样也太傻了。”梁好劝自己不要太执着了。
这天,正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课。梁好在进教室前就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是她来的最后一次来听课了。
梁好走进了教室。
猝不及防的,盛阳却已经在教室了!他站在讲台上,正在低头看书,似乎在准备接下来的课程。
梁好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梁好看到盛阳换上了简单的紫色衬衫,显得绅士又洁净。大概是许久未见的缘故,梁好觉得盛阳的脸比她记忆中的还要端正,而且轮廓非常清楚,就像是一把精巧的小凿子雕刻出来似的非常帅气!他洁净的目光落在梁好的眼中,带着一点灵动,又带着一点社交的紧张,还含着一种有所思虑的神色,似乎也不太相信他眼前所站着的人。
“嗨!老师好!”梁好不由自主的先笑起来。
“你好。梁好小姐。”盛阳有些不知所措:“之前……呃,我不知道你是法医,呃,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梁好不知道盛阳到底在不好意思些什么,但是无所谓,反正“抱歉”本来就是他的口头禅。“你为什么前几周都没有来呢?我等着听你的课呢。”梁好说着,坐到了她专属的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盛阳显然有些惊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好,“你……想听我的课?”
“是啊。要不然为什么我每周都来。”
盛阳抿了抿嘴,似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呃……大概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唠叨的人吧。”他说完,自己也无奈的笑了笑。
梁好本来想再问一下盛阳还愿不愿意回重案组的,因为就她所知,省级重案组成立以后,傅强一直还在以“盛阳请假了”为由保留着盛阳的位置,梁好非常想听盛阳自己的想法,但是正在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提这件事的时候,上课铃响了。梁好和盛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和想象中的场景一样,盛阳一上课变又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呃……我们都知道‘洞穴奇案’的代表性,这是美国20世纪法理学大家富勒1949年在《哈佛法学评论》上发表的假想公案,富勒还进一步虚构了最高法院上诉法庭五位大法官对此案的判决书。这一著名的公案,成了以后西方法学院学生必读的文本,并在此基础上演绎出了更多的公案,1998年法学家萨伯延续了富勒的游戏,假设五十年后这个案子有机会翻案,另外九位大法官又针对这个案子各自发表了判决意见。那么,他们真的有罪吗?大家有对这个案件的想法吗?……”
和别人的互动时的场景也和想象中的没有差别,盛阳的课堂上依旧无人配合,不过,不管怎么尴尬,盛阳却都依然投入。
梁好观察着盛阳,她曾经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听讲,盛阳却还是那么认真,但是当她看到在讲课时盛阳的眼神时,梁好似乎突然明白盛阳这么喜欢讲课的原因了——因为在长篇大论时,他的眼睛里在发光。
是的,不管有没有人听,这里是唯一可以让盛阳感到话语自由的地方。在他的世界里,高深的东西太多,而对他的知识感兴趣的人太少,因为身边的人大多数人连“公序良俗”都还搞不清楚,谁又会去和他讨论臆想中的“洞穴奇案”呢。这样一想,梁好反而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盛阳也是普通人,他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不知不觉,两个半小时的课就结束了。梁好决定不再和盛阳提有关“重案组”的事情。她仅仅想留下盛阳的联系方式保持今后的联系,方便约课,但是,令梁好没有想到的是,她想要劝自己放弃的事,盛阳却主动提了起来。
下课的时候,梁好故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节奏,她成功的成为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而盛阳收拾完电脑,却停下了手头正在收拾的书本。他看着收拾缓慢的梁好,眼神落在了她的《法医学》上。
“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对于我离开重案组的事情。”盛阳突然说。
“你不用感到抱歉,盛阳博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不去重案组,选择在这里教书,同样可以利用你的价值去影响其他人。”
“呃……你可以直接叫我盛阳,这样更加舒服一些。”盛阳说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