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漆吴也好,西都丹暘也罢,俱为天子脚下,卧虎藏龙之所在,来自都城的贵女,身体有恙,连宫中大夫都治不好,到了必须送上真元宗疗养的程度……加上徐不弃这两天早已见识真元宗上天入地的莫大能耐。
总之,他越想越垂头丧气——自己丁点本事没有,居然敢大言不惭,要为赵姑娘效劳,就是牵马坠蹬,人家乃千金小姐,不缺你来搭把手。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家中老娘孤身一人,出来早已愈一月之久,乡下地方农活繁多,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能不能应付过来,要是自己尚在家中,随时扛起顶梁柱一职,何至于在外面被比得废物也不如?如今连师父都不见了。
“呜~~”
那边赵无忧还候着呢,谁知徐不弃的脸色渐渐不对,眼下还哭出了声。
她自问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怎么就哭了?
“这是怎么了?”不得已,她掏出一方鹅黄丝帕,主动为徐不弃拭泪。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我想我娘了。”脸颊碰触到丝帕微凉软滑的触感,鼻端嗅着来自赵无忧袖间的清香,徐不弃方意识到自己失态,羞赧地别过脸,后退一步后,拿袖摆用力地擦擦眼睛,擦得眼角一片通红。
赵无忧无语,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吗?还是说,只有徐不弃如此特别?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家来?”
于是徐不弃把自己的想法坦陈一遍,当然,里面隐去自贬的话语。纵然他感觉自己无能,却不愿在意中人面前自我菲薄。
“我随口说的,没想到勾起你的伤心,早知道我不说了。”赵姑娘脸上满是歉意。
徐不弃忙摆手:“不关你事,我从小便如此,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为此老娘骂过我无数回,说男子汉理当喜怒不形于色才是。”
赵姑娘螓首轻摇:“我倒不觉得不好,各人有各人的性情,何必非得全部一样。不过,你娘亲区区村妇,却一不求你考取功名,二不你尽早开枝散叶,反而由着你拜游方道人为师,十分难得。”
“不是这样说。”徐不弃纠正道:“不是我娘由着我,拜师这事,还是我娘让我办的。”说着,就把家里的情况,以及与老道的缘分一一道来。
“那么,你师父的道号是什么呢?有了道号,找人就容易多了。”
“不知道。”徐不弃坦白:“我也是进了龙城,上了山,才知道有道号一说。以前,师父从来不曾提过,我也不知道要问。”
赵无忧看向对方,眼神坦荡,体态松弛,没有丝毫回避,瞧得出绝对没有撒谎。
然而村野寡妇不顾流言蜚语,偶遇一名自门前经过的游方道人,便不问情由,提着儿子出门拜师,不奇怪吗?
“说起来,我还怀疑过师父就是我那失踪的爹呢。”徐不弃忽然道,紧接着把自己的推理过程,以及老道得知后的反应,全当作趣事说出来,添油加醋的,讨赵无忧欢喜。
赵无忧亦噗嗤一笑:“你怎么什么都告诉我呀?”
星空下,赵无忧美若满月无暇,衣袂随风轻摆,浑然不像红尘中人。徐不弃看得一时呆了,喃喃低语道:“自是喜欢你。”
“什么?”赵无忧听得分明,偏起作弄之心,借故将手中丝帕掷向对方,笑吟吟道:“你要是拿话轻薄我,我绝不饶你。”其实试探徐不弃的身手。
徐不弃不敢躲,且怕接不住似的,主动往前两步,表现得笨手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