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坐直身子朝他行了一礼,一脸恳切,“如画幸得萧先生相救,方能死里逃生再世为人,如此大恩如画没齿难忘,他日萧先生但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如画无不从之。”
萧行之何等聪明,哪里听不出她话外之意,这看似是拜谢感恩,实则是划清界限。
他不由得低头一笑,望向她的目光依旧清润温和,语气却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苦涩,“你不必如此,我救你,也不过是全自己一番私心罢了,只叹我能力不足,救不了其他人。”
瞧瞧,把救命之恩说成私心之举,以退为进,委实高招。
如果她是林如画,承了这份情倒也无妨,只可惜她不是,眼前这人还是尽早远离的好,是无福消受,也是方才那一记警钟敲醒了她。
她现在已经不是作者君了,之后的剧情会怎么发展她也没底,但可以猜到的是,留在原著人物身边的话,会有数之不清的麻烦事。她这人安分得很,过不了太刺激的日子,还是要尽快离开比较稳妥。
她沉默不语的模样落入萧行之眼中,只当她是有心不接这话,薄唇微微一抿,脸上便又落寞几分,“眼下如画有何打算?”
她茫然回神,“打算?”
他似犹豫了一下,“前些日子,我着人四处探查了番,方知林家的事与齐王有些干系。”
这齐王便是书中男主司马绎,他与林家的那档子事,凌歌自是一清二楚,不过林如画却是不知情的,因此他话音一落,她便一脸惊诧,“你说什么,这事竟与他有关?”
他垂眸颔首,从一旁的方长盒子中取出几封书信推至她跟前,“这些是他与江源来往的书信,本该在事成之后烧了的,是我让人设法将其换了出来。”
一方亲王与朝中重臣来往的书信并非等闲物件,他却能够轻易拿到,看来他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她心中略感奇怪,拿了最上面的一封拆开,逐行逐字地看下来,发现竟是在谋划如何搞垮林家,再看其他几封,里头内容大同小异。
抬头看萧行之,却见他一副等她发表读后感的模样,她心念稍转,决定再装回傻,“林家与他并无深仇大恨,若非林家此番遭遇横祸,早与他结成姻亲,他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陷害林家?”
他解释道:“自先太子故去后,储君之位空置,派系之争日渐激烈,你道林家与齐王并无过节,却不知林家素来是赵王一派的中流砥柱,也是齐王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再者,江林两家积怨已久,此番齐王与江源合谋除去林家,一则是断赵王一臂膀,二则也是为了与江家示好。”
这江家自然是司马绎那白月光儿江英英的娘家。
是的,娘家。江英英早在前年便已嫁做他人妇,嫁的正是司马绎的大哥、已故太子司马绩。
昔日青梅竹马都未能成就好事,到后来隔着纲常伦理,倒是再续起前缘来了,就连凌歌自己想起这段时都觉得汗颜不已,害,狗血与脑子不可兼得。
“江家势大,若能得其助力,他日一步登天亦不是不可能,齐王为其舍弃林家倒也不难理解。”他说着叹了一记,“皇权富贵之争,向来泯灭人性。”
她深以为然地点头,他又问道:“眼下你既已脱险,不如便与我一道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凌歌下意识想答应,但一想到林如画为人,又不得不将话咽了回去。她略一摇头,微微哽咽,“林家一门忠烈,最后却落了个含冤莫白的下场,委实令人心寒……如今我侥幸活了下来,便绝无苟且偷生的道理,无论如何我都要为林家讨回公道。”
萧行之眉心微蹙,不无担心道:“齐王并非等闲之辈,江家亦是势焰熏天,要想为林家翻案,难矣。”
她当然知道这很难,可这事吧她似乎没得选,她要是这会儿选择离开,不等他出去这道门便能想到林如画芯子被换了,毕竟,以林如画人设来说,黑化可能,放下仇恨远离故土?那不存在的,不然还怎么继续虐恋情深啊……
“如画便是赔上这条命,也要替族人洗去冤屈!”
她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心里想的却是:反正说的是如画如何如何,跟我凌歌可没半毛钱关系!
他略一沉吟,轻声道:“不管怎样,我总会站在你这边的。”
她故作没听见,只询问道:“若是就此留在金陵,恐会引起诸多麻烦,不知萧先生可有办法将我身份换一换?”
萧行之垂眸思索了片刻,如劲竹一般的手指轻叩矮案,数声之后方才回道:“如今的确需要一个更为稳妥的身份,如此,便暂时委屈你当我师妹,如何?”
她有些讶异,“良老先生不是只有一个门生么?”
他摇首轻笑,“那不过是外人误传,尊师尚有一女学生,只不过并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原来如此……”她作恍悟状,良浔声名在外,再有萧行之作证,想来也不会有人轻易怀疑这层身份的真假,“良老先生高风亮节世人皆赞,如此一来倒是如画高攀了。”
不过她这没法儿改头换面,换个所谓的身份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金陵城也好,萧行之身边也罢,皆非久留之地,她可得好好想法子,找着门路整几套假身份凭证,以备跑路时用。
凌歌适时坚定了神色,一改柔弱的模样,端端正正地朝他行了一礼,“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再无林如画了,以后萧先生便叫我凌歌吧。”
他似是无奈,“从前便与你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再者,你也该改口了。”
“萧师兄。”她从善如流。
他略一颔首,转眸看了一眼屋外天色,“你好生养伤,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结果一连四五日过去,萧行之竟都没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