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行之不在跟前晃悠,凌歌自是乐得自在,但要是谈书也不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几日因为额头的伤,医师叮嘱她静养,谈书便整日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好似她弱不禁风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这本是好心,奈何凌歌心里有鬼,一举一动被谈书看着,很是不自在,有时看会儿书都觉如坐针毡,生怕一不留神被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天用过朝食,凌歌争取到了散步消食的机会,虽说仍是有谈书在旁陪同,再远也不过是在屋外院里兜圈,但比起前几日被困在屋里哪也不能去,已经强上许多。
她所在的院子名叫“彤管”,占地不怎么大,亭台楼阁人造山水却是半点不缺,隐约有几分后世江南园林的韵味在,看头倒也不少。
转了一圈后凌歌尚不想回屋,便到了一处水榭稍坐,托腮望着池里穿梭来去的锦鲤放空了思绪,结果放空太过,竟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待到被日头晒醒,却发现谈书不见了,她揉着发麻的手臂,张口唤了几声,四周空荡荡的无人应答。
她心下诧异,又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人影,只好顶着一头雾水打算原路回去。
路上突然从草里蹿出一团白色东西,差些扑到她身上来,她吓了一跳连退两步,被石子绊倒,掌心擦在地上一阵刺痛。
而袭击她的东西却一腚坐在她脚边,歪了头撑着水汪汪的眼珠子煞是无辜地将她望着,见她回望便“喵”了一声,好似在打招呼。
凌歌呆了一下,惊疑不定地伸出手去,结果它仿佛受到惊吓,脚丫子一弓一蹬便跑远了,她一急,也顾不得疼了,手脚并用地起身追了上去。
穿廊过桥追了一路,直累得她气喘吁吁,却见那小猫蹿进一园子里,几个起纵间上了高墙便失去了踪影,她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一脸茫然。
其实是幻觉吧?
总不能人也相似,猫也相似?
凌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掉头就要离开,这时长廊那头走来一位青衣少年,手里握着一把扫帚,肩上搭着一条汗巾,瞧见她时微微皱眉,“你不该进来,这里没有先生容许,外人是不可以踏足的。”
这话说得凌歌有些尴尬,连忙赔罪:“是我失礼了,我这就离去。”
“且慢!”那少年却又叫住她,“你方才张目四顾神色着急,在找什么?”
凌歌迟疑了一下,“我在找一只白色的小猫。”
少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古怪,觑了她好几眼,直看得她心里发毛,忙不迭往后挪了半步,“我有些记不住回去的路了,可否请教一下彤管院怎么走?”
他好奇地问:“你又不找猫了?”
她摇了摇头,觉得这少年古古怪怪的。
少年轻轻“哦”了声,挠了挠头道:“这个,我也没到几天,不晓得彤管院怎么走。”
凌歌噎了一下,只得与那少年告辞,快步离开了园子。
她其实也不算什么路痴,就是之前光顾着追猫了,一时没注意认路,偏偏这宅子大得很,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往回走,只好凭着直觉走下去。
一路走走停停,辗转几处园子,途经几座楼阁,竟没碰着半个人影,对这偌大的宅子来说,实在奇怪得很。
凌歌沿着青灰矮墙又走了一段路,至拐角处见前方豁然开朗,一片葱郁竹林在眼前铺展开来,林深处绿水悠悠,灰色身影席地而坐。
大半天的,总算是见到活人了!
她心里一喜,忙快步往前走,却见那人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握着鱼竿,甚是悠然写意的模样,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数日未见的萧行之?
她一直以为这几天萧行之是忙正事去了,无暇顾及她,哪里想到他这般闲情逸致地在此垂钓。正值“林如画”伤情之际,他居然也不来刷好感,难道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时起了阵风,竹林沙沙作响,摇下了一帘青竹叶,几许落入水中,随风荡起圈圈涟漪,只零星几片落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正专注地瞧着手中书卷。
晴空万里水木清华,无一不自成美景,可到了他这灰扑扑的一处,却一切都退为陪衬,他自己倒成了点睛的那一笔,一径落入画中,便令人再难以移开目光。
美色宜人,任谁都会多看几眼,凌歌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她也就允许自己多看两眼,两眼之后拔回视线,默念般若心经,再作势擦了一擦并不存在的口水,这才端起一副娴雅端庄的模样朝他走去。
不等走近,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从萧行之另一侧身子探出,正歪了头舔小肉爪,她愣了一下,不巧落脚踩在一截枯枝上,发出一声断裂的轻响,萧行之闻声而动,微微偏过头来,握书的手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随后噙着一抹浅笑回过头去。
啊要死,心跳得好快……
凌歌暗自扼腕不已,这美男计的杀伤力太大了,即使心有防范也未能幸免。
未几,那杆鱼竿颤了几下,萧行之当即运力收杆,果然钓上来一尾鱼儿。他将鱼钩小心取下,又掂了掂重量,转头却将它放回湖里,惹来一旁小猫的连声喵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