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跟桑先生喝酒去了。
酒虫本身就是一种蛊还是少见无毒无害的蛊品质越高的酒虫,泡在水里越能在短时间里其转化成优质的酒。
不同地方豢养出来的酒虫是不同的。
蜀人喜烈酒,以高粱作为原料,造出的多为浓香型白酒,唐门弟子喜酒但一贯浅尝辄止不会多饮,毕竟是刺客世家,酒对于一个讲究精密技巧的武者来说影响实在太大而桑先生的酒虫转换的是一种麦酒度数不高,但清爽、甘醇、回味悠长。
说饮酒就只是饮酒,至多只是就今日斗蛊时所运用的蛊作作小交流。
蛊斗未完没分高低彼此对于自己的蛊术都不会细讲。
直到夜深,千叶才离开桑先生的居所。
她并没有直接回唐门定下的独门小院而是敲响了桑先生隔壁的院门。
谢星纬的居所与桑先生也就只有一墙之隔而已。
几乎是栖眠刚放下手门就被打开了视线才触及到门外的人秋若的手就有些僵硬眼神微微躲闪似乎在为自己过分急迫的行为感到羞愧。
院中没有亮灯绝命渡的夜色并不朦胧漠北的月亮挂在头顶,洒落的光芒如水般铺陈一地,可以清晰看到周身的环境于是一眼就能看见石桌边坐着谢星纬,在千叶抬头凝望的时候,对方正慢条斯理从石凳上站起来。
就见那个着一身黑色衣裳却比明月还皎白明媚的女子对着他微微一笑。
秋若并不意外对方丝毫没有关注自己,甚至视线毫不停留地掠过她射向了别处,有谢星纬在场的前提下,唐千叶会看得到别人才是稀奇事!
唐千叶携一身酒香迤逦而入,但只跨过院门两步便停了下来:“谢郎。”
她以手中团扇轻轻掩了掩嘴唇,眼神轻飘柔魅,带着沉溺于酒意中的慵懒与迟缓,语声婉转而欢欣:“妾身来与你道一件事,明日呀,谢郎可千万莫要出门。”
秋若是心头一跳,连忙转头看向未婚夫。
本来以为唐千叶来寻他们是要说与白翊有关的事,没想到是这么一句预告式的话,这不但叫她疑惑话语背后蕴藏的深意,也心惊肉跳又要有什么稀奇事要发生了。
这个小院子只有谢星纬与秋若两人,鉴于周承目前比较危险,青孚山弟子大多还未从之前斗蛊的创伤中走出来,亲眼看着同伴惨死与直面那种噩梦般的药香,所带来的伤害不只身体,更多的是精神受到的刺激,必须要需要休养平复。
谢星纬能理解桑先生给人的心理阴影有多巨大,想着如果叫这些人再见到桑先生,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冲突,不得已将人安排到了别处,鉴于他与秋若是目前唯一能行动自如的人,未婚妻又实在关心白翊的安危,既然人在桑先生手上,他就不得不靠近多看顾一些。
谢星纬听完千叶的话,眉宇微蹙,但神情并无显出什么思虑之色,只是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为何?”
“这个呀,要明天才知道,”她轻笑道,“只要谢郎不出门,有桑先生在这里,谢郎就不会有事妾身,也能放心了。”
秋若只是一头雾水,谢星纬想的却要多不少,以这样的口吻专程来一句……这事与她有关?
他很清楚唐千叶的杀伤力一点也不比桑先生弱,更何况她身后还站着一整个唐门但某种角度来说,就算唐千叶确实没什么善心,她总比桑先生要好打交道得多,因为相较于喜怒无常漠视人命且从来不计后果的桑先生,她有底限,她虽喜欢袖手旁观但她好歹尊重生命,而且唐门是她的后台同样是她的软肋,所以她不会将自己又或者唐门置于绝境。
……话是这么说,真遇到没法解决的事了,谢星纬还是更愿意无条件相求桑先生虽然让唐千叶出手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
出于某种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他实在不愿意面对唐千叶。
所有的付出都需要一定代价,唐千叶在江湖中的行事与风格处处都彰显着等价交换的原则,谢星纬不可能相信她不求回报,一切只能说明这背后有更大的布局。
不是说非得铁石心肠,而是怕一旦妥协后果难测。
事实上就算是谢星纬本人,也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魔性,越是靠近她越是难以自控,那是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本能,被吸引但更忌惮。
鉴于此,谢星纬实在是想离得她越远越好。
两人还没想到该怎么应对,懒洋洋倚靠在门框上的女人打了个哈欠:“主人,夜深,该早点回去睡觉啦”
闻秀早就被千叶赶去休息了,跟随在身边的是栖眠主要是栖眠对酒的好奇心更大虽然姓唐,却不是唐门弟子,不用守唐门戒规。
千叶眼中带笑,自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转头,视线第一次挪到秋若的身上。
那道一直无视自己的视线真实地定在脸上,莫名其妙叫秋若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接过那个瓷瓶。
“这是无梦,谢郎会用上的。”
她执扇在前,微微欠身,也不待回话便款款而去。
直到这两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秋若才如梦初醒,转过头呐呐地看向翕目深思的谢星纬:“这是……什么意思?”
“迷药,”谢星纬注视着她,“她在提醒我,可以用在周承身上。”
秋若眉心一跳,陡然想明白,周承目前的状态实在太危险,能昏迷主要是他自身机体难以负荷以至于陷入沉眠,而不是谢星纬那一击的功劳,用外力手段叫他保持昏睡实在不保险,他随时都有可能会醒,一旦他清醒,会发生什么就难以预料了……
最有可能的事,他会千方百计破坏蛊斗以秋若对周承性子的了解来看,这个骄傲至极的剑道准宗师,宁可一剑杀死白翊,也不会任其再被如此摧残就算是秋若也不会认为最大的折磨已经过去了,看桑先生使用玉蛊的手段,就知道白翊脑部的问题还很大,那么两日后情况会如何,绝非他们这种门外汉能预想得知的。
可能以外人的角度看来,白翊所受的折磨确实惨无人道,问题是她与谢星纬都觉得以现在的情况看,白翊最后恢复的可能性还比较大,毕竟唐千叶与桑先生都将其作为彼此医术与蛊道的较量的道具,为了决出高低,他们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将白翊治好。
现在放弃不仅前功尽弃,白翊经受的那些苦都白受,更重要的是,那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秋若左思右想,咬了咬唇低低道:“谢大哥作决定。”
既然选择与他站在一条道上,那她必须唯他马首是瞻,再说她的意见实在代表不了什么,她相信谢星纬,知道他作的决定必然是最适合的。
这么一想,陡然就觉得轻松不少,她把思绪从白翊这档子事上面挪开,然后慢慢的,心头冒出些酸楚来。
她与唐千叶之间……实在连相提并论都是对唐大小姐的侮辱。
……
千叶回到唐门包下的大院子。
就位置而言实在优良,直接处在与镇宝阁一条线的主干道上。
风光优美装饰华美自然不用说,毕竟唐门财大气粗,又是直接与绝命渡做生意而来,虽说不符合唐门素来低调隐蔽的原则,但有千叶知晓出阵方法在先,又有与人蛊斗在后,本来就是出头鸟,倒不如直接在明处,魑魅魍魉要出手也得顾忌着会不会直接暴露。
栖眠伸个懒腰本来要去睡觉,但是眼见着千叶并未回房休息,而是施施然进入正厅落座,顺便嘱咐下属去煮茶,好奇心陡然上来,连瞌睡虫都跑了,跟着挨进去:“是要等人吗?”
千叶用手背拖着下巴,整个人摇摇晃晃一副醉酒之态,媚眼如丝,但笑不语。
被那一眼看得,栖眠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眨眨眼,也不急,自顾自在她身侧不远处坐下,注视着门口安然等待。
果然,不多久,几乎是前脚弟子送完茶退下,后脚就有人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