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见苏起命这样说,用疑惑的神情又看了看他,再次问道:
“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苏起命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说道:“哎,别提了,我全给忘了。”
“忘了?”
“别说你是谁,我现在除了知道我是谁,估计谁也不认识了。”苏起命指了指脑袋,说道:“脑子坏掉了,人失忆了,明白?这几年的事,统统忘了个干净。”
那人得到苏起命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好像不知该如何反应,眼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惆怅,就好像他预计了许多种重逢的状况,却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一种。
“兄弟,只能有劳你再重新自我介绍了。”苏起命拍了拍对方肩膀,冲他笑到:“至于我就不介绍了,听你的口气,应该认识我的。”
不知对方想通了什么,脸上的怅然转瞬消失了,恢复了淡漠如常的样子,再次开口时,只轻声道:“在下李长岁,天外寺寺卿,是你……”
对方顿了一下,说道:“是你可以信任的同伴。”
寺卿?苏起命不由咂舌,还是顶大的官,严格说起来如果苏起命是天外寺的人,而对方是寺卿,那就是他的上级,还是寺里的最高官职。
但苏起命向来不受规矩约束,直接就跟人称兄道弟起来:
“哦,果然是自己人,兄弟,还好你刚才出手相助,不然我一条老命就丢在这群鬼面人手里了。”苏起命咧嘴笑了笑,仿佛有这厉害的人在,自己便可放下心来,很快也从刚才那紧张的状态里松弛了下来。
“对了,你说三年未见,难不成我失踪了三年?”苏起命有些不解,之前明明陆婉儿告诉他,自己是一年半前失踪的。
李长岁轻叹一口气,说道:“并非起命兄失踪了三年,而是我离开了长安三年。”
苏起命自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三年也好一年也罢,他可是整整失去了八年记忆,现在说什么他也理解不了,只有慢慢询问才能知道这失去的八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他想开口询问关于天外寺的事,但两人话刚说道此处,只听远处一声马儿的嘶叫,夹杂着马蹄声渐进,从雾中冲出一骑马少年。
苏起命转头看向来人,那是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只见他稚气未脱,却仪表不凡,剑眉星目,不过舞象之年而已,一副像模像样的官差打扮,红色的圆领窄袖胯袍,黑色革带长靴,目光如炬,高扬着下巴,样子颇为嚣张跋扈。
他个子不高,骑在马上俯视着苏起命,浑身透露着不可一世的傲慢,张嘴就说:“你就是苏起命?跟传闻说的不太一样啊,怎么被一群区区毛贼给困住了。”
苏起命见对方讥讽自己,正想还嘴,还未说话,李长岁却先开了口:“央将,不可无礼。”
并非是严肃斥责的语气,声音又平又淡,但即便如此,这少年还是老老实实闭了嘴。
苏起命见他一身官服,估摸也是天外寺的人,在自己上级面前,多少要表现一下官家人应有的大度,只能不与他计较,打哈哈道:“这位直爽的小兄弟是?”
“我的徒弟央将,也是我的贴身护卫,野蛮惯了,你别怪他。”李长岁仿佛怕他多想,忙安抚道。
“不打紧,我从前也被人无礼惯了。”苏起命摆了摆手,接着想到刚刚将鬼面人切成碎块的银线,不解地问道:“不过寺卿大人本事这么厉害,还需要一个小孩子做护卫?”
“你说谁小孩呢!”那少年猛地喊了一嗓子,虽然声音很大,但却清脆透亮,完完全全一副没有变声的少年声线。听得苏起命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李长岁又抬手示意了一下,少年才一嘟嘴扭过头去。
“不瞒起命兄,我这本事只能危机关头突发一用,要是面对强敌,还得央将出手,你可别小看了他。”李长岁又耐心对苏起命解释道。
苏起命见他的手带着银丝手套,又不时隐进袖中,很想多看几眼,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武器。
一旁的央将听李长岁这么一夸他,得意地翻身下马,看他一脸骄纵,却奉李长岁为尊,毕恭毕敬地颔首行礼,汇报道:“师父,来的路上刚好碰到剩下的歹人四处逃窜,都解决干净了,一个不留。”
说完他舔舔唇,浅浅一笑,露出两颗尖细的虎牙。
这把苏起命看得一个哆嗦,不料这央将小小年纪,笑起来本还颇为可爱,居然如此凶悍嗜血,轻而易举就把那群鬼面人解决了。视线不由向下,才发现原来央将腰背上挎着的武器竟是两把斧子,便明白过来他那横行无忌的戾气是从哪来的。
苏起命又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那斧子面宽比他脑袋都大,这么重的斧子,这一小少年居然能提得动?这若碰到个胆子小的,没准光是看到这个就吓个魂飞魄散。不得不感叹天外寺果然卧虎藏龙。
“嗯。”李长岁应了一声,不多言语,一脸习以为常。
几人刚说完话,陷入片刻静默的树林里忽而发出一丝窸窣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