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轩烬提着灯走下去,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伊莎贝尔曾经对他说,麻木其实比绝望还要恐怖。
绝望是痛苦,可麻木,是连痛苦都无法感知。
皇轩烬提着灯,突然发现周围只有迷雾,不再有任何的冰晶。这很奇怪,因为这是第一次在这个梦里他不再被那些高大的冰晶围绕,那些冰晶从来都是静静地矗立在他周围,无论他走到哪里,明明安静地像是沉默千年的雕塑却仿佛随时要将他吞噬一样。
皇轩烬继续在迷雾中行走,突然看到了面前的巨大冰晶,比刚才所有的冰晶都要高,皇轩烬只好把灯提的更高,借着不太分明的光线辨认着冰晶中的面孔。
他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他自己的脸。
低垂着眼,眉目安静,像是神殿里虔诚的圣子。
那种战栗感又回来了,那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所感受到的巨大的压迫感。
他仿佛听见了十万冰晶中封印着的灵魂齐齐的嘶叫,那种嘶叫是没有声音的,响彻在灵魂的深处,痛苦而狰狞。
皇轩烬看见被封印在冰晶中的他自己被无数根蔓缠绕束缚,根蔓越收越紧。
他觉得那些根蔓像是缠绕在自己身上一样,他像是无法呼吸地大口喘着气,猛然跪倒在了地上,只能用手撑着冰冷的地面。
而冰晶中的自己被无数根蔓缠绕却仍旧安静如处子。
然后他仿佛闻到了一阵清冷的神眷花的香气,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只知道他在不停地下坠着,没有尽头,那里很安静,就连时间都凝滞而无法流动。
08
皇轩烬是在床上醒来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维希佩尔正在捏着自己的脸。
看到皇轩烬醒来维希佩尔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非常坦然而自然地把手拿了回去,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现在是六点三十,我行李箱里有可以换洗的衣服,有需要的话可以自己拿。”
维希佩尔一边走进浴室一边说。
皇轩烬没太睡够,毕竟在黑塔上习惯了昼夜颠倒,一般都是正午的时候才会起来。
于是在床上躺着不太想起来,不过已经醒了也不太容易睡着,于是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投影在墙上的花纹。
皇轩烬翻了个身,抬起手有些无聊地扯着被风吹起来的窗帘。
浴室里的水声隔着玻璃窗传过来有些不太分明。皇轩烬突然觉得现在这个场景貌似挺香艳的,不过这份香艳他有没有福分消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殿下,请问可以进来吗?”伊利尔敲了敲门。
皇轩烬赶紧从床上滚了下来。
维希佩尔从浴室里出来打开了门。
伊利尔端着茄汁肉酱面向维希佩尔行了个礼然后走了进来,看到皇轩烬有点惊讶地问:“小烬,你怎么在这里?”
皇轩烬赶紧指了指制冰机说:“制冰机坏了。”然后转过身装作非常认真地修制冰机。
“不应该啊,我之前有好好检查过的啊。”伊利尔皱了皱眉。
“可能……年久失修……不太稳定。”皇轩烬赶紧解释道。
“好吧。”伊利尔没有多怀疑,点了点头。
“殿下,这是今天的早餐,希望殿下用餐愉快。”伊利尔对着维希佩尔笑了笑,把肉酱面放在了桌面上,然后行礼退下。
等到伊利尔走后,皇轩烬赶紧擦了擦汗站了起来。
“吃吗?”维希佩尔把面端给了皇轩烬,“昨天晚上也没有吃饭吧。”
皇轩烬看了看维希佩尔,想了下还是接过了面,然后坐在床上用叉子把肉酱和面条混匀后卷着送入嘴里。
维希佩尔打开行李箱,里面只装了很少的东西。
男人站在穿衣镜前开始换衣服,好看的手指将衬衫的扣子一个个地解开。
镜子角落里坐在床上的少年却只顾着低头吞着面条,看着盘子里绿色的花椰菜皱了皱眉头,插起来咬了一口眉头皱的更紧了,然后又把花椰菜放了回去。
维希佩尔认真整理着自己的领口,然后将镂刻着神眷花的袖扣别在了袖口上。
整理完袖口,维希佩尔走到皇轩烬身边拿着纸巾擦了擦皇轩烬的嘴角,少年受惊一样抬起头看了看维希佩尔。
维希佩尔嘴角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他其实有的时候很喜欢皇轩烬睁大着眼睛一脸惊讶地看人的感觉。
他仿佛还能从他身上看到那个初入西陆的少年,眉目清澈。
“维希佩尔殿下,请问可以进来吗?”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皇轩烬赶紧把面推到了维希佩尔手上,然后跳到制冰机前再次装作正在修理制冰机的样子。
“进来吧。”维希佩尔说。
蒙顿尔走了进来,向维希佩尔行了个礼,然后说:“维希佩尔殿下,我奉女王陛下之命来和殿下商量一下今天的行程。
“恩。”维希佩尔点了点头,不缓不慢地吃着手上的茄汁肉酱面。
蒙顿尔刚打开文件夹就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皇轩烬,刚想问怎么回事就看到皇轩烬迅速跳了起来,说:“殿下,看来真的是修不好了。我去上报一下机械总部的人。”然后就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继续。”维希佩尔拿着叉子对蒙顿尔说。
蒙顿尔没走多久,唐德就又冲了进来,连门都没有敲。维希佩尔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今天早上来的人实在有点多。
“殿下,文件处理完了吗?”唐德嘴上问着文件连书桌都没看就直接扑到了床上,在枕头间翻找着,满意地找到了一根黑色的头发,笑着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皇轩烬还是那么容易被骗啊。”
然后迅速掀开了被子,看了一眼就一脸忧愁地叹了口气:“殿下,你是怎么回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维希佩尔没有理唐德,只是一口口地吃着手上的面,毫不挑食地吃掉盘子里的花椰菜,“如果没有正经事就出去吧。”
“放心啦,我来当然是有很正经的事情。”唐德从床上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