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这伤应该是天帝的那把上古神器——有所伤,所伤之处,皮开肉绽漏出左臂的肩胛骨,伤口灼烧感强烈到消不掉,只能运功暂缓,却也不能根治,不能愈合,你恐怕得自己去找药了,我这里借你藏身,现在天界正四下寻你,不要离开鬼界。”孟婆提醒道。
“不愧是孟婆,火眼金睛,见多识广,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无懿缓缓说道。
“不知你究竟怎么和天界有瓜葛,不过既然冰古救了你,我这里自会保护你,你就不必再说一些虚话。不过天帝几万年不曾管事,三界皆知,你如今被天帝的折扇所伤,虽不知缘由,可是……”孟婆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这除了比自己想象中更老一点,当真是画上模样差不多,一个黑痣在嘴边,头发花白,牙齿掉光,佝偻着身子。
“婆婆此伤可有治”无懿心想,孟婆这么大年纪绝对不是来和自己聊天唠嗑的,冰古又和孟婆关系亲密,神色自若,既然救了自己一命,就不会放弃治好自己。
“嗯,据说需要这忘川河里的一株骷髅花,这花长在河中央,忘川河里面的冤魂厉鬼你自己知道有多少吧。这花是这河里怨气、戾气、邪气、煞气、阴气所养,又称鬼花,这花可解百毒,愈百伤,但是,这无形无状的冤魂厉鬼,可是最爱吸食你这样的,邪不邪,正不正的,你可去?”孟婆细细回忆,道,“这几万年来,想得到这花的人,鬼,神都不在少数,可是几万年从没有人得到过,你可知为何?”
“为何?”无懿问道。
“若想得到此花,必得徒步漫如入河中,潜入河水,从未有人真的见过鬼花,有可能只是传言而已!”孟婆用那历经沧桑的眼,盯着无懿说道。
徒步过河,意味着刚进入河就要和河里的冤魂厉鬼斗上了,被这冤魂厉鬼缠住,便是走也走不动,回去也回去不了。还没到忘川的中央,已经被冤魂厉鬼分食干净了,自然万年来无人得到过。
“我去。”无懿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可考虑清楚了”孟婆又问道。
“是!既然留我一命,与其躺着等死,那我就偏要逆天改命活下来。”无懿冷笑道。
“既然你已经考虑好,我也不多说了。”
人走茶凉——孟婆又拄着拐杖走了。留下屋内的冰古和无懿。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冰古问道。
“是,我这真身,本来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得来的,失去不过是做回最初的自己,人间也走过一遭了,当真是稳赚不亏。”这是无懿第一次说起自己的身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起现在所受的打击,这些对于自己来说,都什么都不算了。
“为何?”冰古问道。
“新月出,百鬼行,万鬼泣,我这残魂,新月给凑出来六魂六魄。”无懿解释道。
“原来那天是你。”冰古捂嘴惊讶道,那天幸好是夜里,自己不受控制的哭泣,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还以为是自己在人间呆的太久,身体排斥反应,原来竟然是因为无懿。
“是我。”无懿继续说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现在想想,九龄下凡,碰巧遇见自己,可见并不是那么巧吧。
“我啊,原可以投胎转世做人的。”像是转移话题,冰古不想无懿又想起天帝一脸难过茫然的表情,故意回想起来往事道。
“然后呢?”无懿问道。
“我父母惨死,无魂无魄,孟婆劝我投胎,可我一心寻父寻母,百年都寻不到了,只能留在鬼界了。孟婆心疼我是个刚刚及笄,照顾我了几百年。但你可知道,这能投胎的只有几种人:‘老、病、死’。这老死的,病死的,以及少部分没什么怨念,没什么罪恶的人,才可以投胎,而我在这鬼界待久了,记忆太深了,就算是灌尽孟婆汤,也忘不了,只能留在这,生生世世,只能生生世世都做鬼。”冰古喝着已经冷透了的茶,边说边想,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明明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可已经泪水止不住流出来。
无懿站起来,捂着肚子,拿出怀里在清香楼奏琴前塞在怀里的手帕,手指微颤的递给冰古。手帕幸好没沾上血,干干净净的,还有着自己那并不温暖的体温。
冰古看着干净如雪的手帕,接过来,低头道了一声“谢谢。”
“不必谢我,你救我一命,我自该谢你才对。”无懿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鬼界。
无懿双手扶着窗沿,看着这与人间完全不同的景色,人间是黑白分明的,日出日落,白与黑。
可这鬼界,只有一种颜色,黑,一望无际的黑。鬼界,没有天。却有月亮不高不低的在所谓的天上长长久久不落的挂着。这四处亮起的悠悠的紫灯,忘川河流动的绿色魂魄,还有妖气鬼气弥漫的冷白色,照亮着鬼界。没有秩序的鬼,没有人管理,全都是乱糟糟,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出门就算随脚一踢,也能踩到一个魂,踏死一只小鬼。
无懿望着远处的忘川河,看见河畔的彼岸花,突想起自己曾见过从天而降的凌空花,暗道:“好看。”
……
第二天,无懿原也没什么可以拿得,想孟婆多半是在忘川河边,奈何桥上,给可以转世投胎的鬼,洗去前世今生的梦境,分着一杯杯的孟婆汤。
无懿便决定要去忘川河了,冰古看了一眼无懿,说道:“我和你一起。”
无懿没有拦着,自己现在这身,有什么资格去拦别人呢提着衣摆,迈过门槛,颤颤巍巍的向奈何桥走过去,冰古见状过来扶无懿,无懿阻了阻冰古伸来的手,“这路,终是我一个人走。”冰古就一路无言的跟着无懿,看着几次都撑不住要摔倒的无懿,很是心疼,心想:这人,为何要这么倔强呢?有时候靠一靠旁人不是少点辛苦吗?
无懿不是不想靠别人,是因为原来用心依靠过别人,摔得太疼了,感觉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一呼吸就疼,一呼吸就感觉不知道哪里来的冷风,吹着胸口的洞,哗啦啦的响,呼啦啦的疼。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靠别人,靠自己的双腿也能站立,双手也能劳作。
无懿这路走得很慢,等走到奈何桥,看到孟婆的时候,已经满脸冷汗了,孟婆看了一眼无懿,看了一眼无懿身后的冰古,道:“一个傻,两个都傻。”
无懿知道孟婆并无恶意,笑一笑,真心道:“昨日多谢您了。”向着孟婆干脆利落的仿佛没有受伤一样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礼,径直朝着桥头走去。
这有几个好奇鬼看见,不解道:“这个鬼是谁不喝汤,他怎么朝桥头走去了难不成要投河”
“这不是找死吗?”看见有人站在奈何桥的桥头,众鬼看热闹似得围城一团,指指点点。无懿闭耳不听,静静地站在桥头,脱去那红衣皮衣,黑色绣着青色竹纹外褂,只留下最里面的红色底衫,脱掉脚上穿的那黑色云纹靴。
“扑通——”整个人消失在忘川河里,这岸上的众鬼都长大了嘴巴,惊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