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西北的战略要地,和秦、晋、豫三省交接,关中的东大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这里是川陕巡抚孙传庭的行辕所在地。
近段时间来,这个不大却异常险要的潼关卫所,大军云集,戒备森严。
几个月前,过天星、混天星的叛军从甘肃徽县、天水市等地经凤翔将通向澄城时,孙传庭指挥其部,分五路合击该叛军于杨家岭、黄龙山一带,捕杀叛贼二千余人。
接着又在陕西富县以西、合水以东的方圆三、四百里的深沟峡谷内采用分兵堵截,机动设伏的战术再败闯逆。
同时,孙传庭在打退了驰援陕西叛军的马进忠、马光玉所率领的宛、洛之部后,又与洪承畴在潼关南原以重兵埋伏,使闯王李自成部几乎全军覆没。
之后,一路围剿,十面张网,闯逆李自成仅以十骑突围而走。
至此,陕西境内的叛军几乎被镇压下去,明军形势一片大好。
只是在这个时候,建奴入侵京畿,崇祯皇帝急调孙传庭进京勤王。
帅帐里,时年四十五岁的孙传庭,孤坐案前,狼毫高悬,脑海翻滚,思绪纷杂,久久不能落笔,神态中俱是纠结。
不知多久,砚台内调磨好的墨渍隐隐有风干之势,孙传庭却是把笔一放,长叹起身,案前的奏折上,一字未有。
他实在不知如何回旨?
按理,陛下有旨,他只要遵旨而行便可。
可是,他实在不甘心呐!
闯逆李自成在大军围剿之下,已是穷途末路,只需坚持不解缩小包围圈,束手就擒指日可待。
前往河南、湖广、蓝田、渭南,所有关隘均已派重兵堵死,背后有洪承畴紧追不放,逆贼至此,已如鸟入笼中,插翅难飞。
可是,如果此刻放弃围剿,闯逆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犹未可知?
想那逆贼李自成虽系屡败之贼,却颇有智谋,且得部下死力,远非曹操等其他流贼可比。
若侥幸逃脱,使剿贼大业功亏一篑,上贻君父之忧,下为百姓留无穷之患。
然而令孙传庭棘手的是,纵使他抗旨不尊,继续围剿闯逆,可短时间能抓到闯逆吗?
老实说,他并没有把握。
闯逆李自成逃往的商洛山区,绵延数百里,十几个人往大山一钻,朝廷大军根本无法搜查出来。
而且,商洛周围的村落,迭经流贼过往盘踞,多与贼互通声气,反与官兵为仇。
孙传庭能做的,只能通令商洛大小山寨、各处士绅,一俟流贼出现踪迹,务必率乡勇将大小山路,层层封锁,步步拦截,布下天罗地网,不使一贼逃逸。
可是,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令孙传庭苦恼的是,目前他偏偏缺少时间。
若是只要三五天甚至半个月,他孙传庭哪怕拼着让陛下责罚,也一定抗旨不尊,誓死要铲除闯逆。
可是,如果是要三五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呢?
那他就没法和陛下交代了,也不是为臣的道理。
君王有难,京城被围,做臣子的却抗旨不尊,耗费粮饷大军在此碌碌无为,说破天也是他没道理呀!
唉!
一声长叹,在帅帐内悠远绵长,尽显无奈!
孙传庭紧蹙双眉,宽阔的额头皱纹密布,忧心忡忡。
想他一生杀伐果断,遇事向来雷厉风行,不意被一纸黄陵束缚得左右为难,动弹不得。
“陛下不智啊!”
负手而立,忧思过后,孙传庭慷然而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