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远也拿到了吏部给予的《到任须知》,上面总计有31条,规定的十分清楚具体。
然而,李致远如今要当好这个婺源知县远没有这么容易,与现代的县官相比,他这个明朝知县最缺的是人事权、财权。
关于人事权,衙门的一众人马,都是由上级直接任命的,严格来说,县丞、主簿、典史等并不是知县的属官,而是由上级任命的,跟县令是同事关系,县令对其升迁去留只有建议权而无决定权。
而李致远的这几位同事别看现在似乎是被李致远给吓住了,可他们和当地士绅相互勾结多年,在当地根深蒂固,想对付他们,难!
关于财权,知县只管征收钱粮,县级衙门没有独立的财政部门,一切的开销都是由朝廷由中央按人头下拨,知县、县丞、主簿等官吏差役的月俸是有定数的。
例如李致远这个七品知县的月俸就是七石五斗大米,当然,不是全部发米,会折合一部分为现银或实物。
地方官府基本上没什么计划外的财政可以用于地方事务,知县没钱,想办事想有所作为就得交好乡绅,获得乡绅的信任和支持。
而明朝后期,江南乡绅的势力特别强大,乡绅干预地方官府行事无所顾忌,至明末时愈演愈烈。
以现在的形势看来,李致远要想获得婺源本地乡绅的信任和支持简直就是个笑话,只能用些强硬手段了。
待李致远完成了祀神、恤孤、狱囚三件大事,已近黄昏,黄主簿终于将婺源县官吏乡绅豪富的名册递了上来。
李致远接过,认真看了起来,这个黄主簿一手写的可真好,果然不愧是公文老手。
全县共有5个官,38个吏,这就是朝廷正式记录在册,按月发俸禄的官吏,另外还有役,就是临时工,朝廷是不发钱的。
正八品县丞汪承宣,徽州绩溪人,年四十又二,举人,此前婺源知县缺任时,一直代行知县之职。
正九品主簿黄志义,江西抚州临川人,年四十又五,举人,主掌文书。
从九品大鳙巡检司巡检应联芳,太平府繁昌人,年三十五。
从九品项村巡检司巡检张席珍,江西吉安人,年三十七。
典史方良俊,徽州婺源人,年三十三。
……
另有县衙“六房”典吏,即吏、户、礼、兵、刑、工,这些胥吏绝大部分都是婺源本地人。
至于本地士绅则以程氏、汪氏为首,家族庞大,田产众多,族中子弟既有读书考科举的,也有经商发财的,是有名的官商合一的大家族。
看到这里李致远头都大了,不行,他现在哪有心思与这些衙署佐官、六房胥吏搞斗争,都火烧屁股了!
他需要一个帮手,还需要一个能帮他处理这些杂事的师爷!可这又该道哪里去找呢?
在一旁等候的黄主簿见李致远一直皱眉不语,忍不住上前问道:“县尊,可是下官所列名册有何问题?”
李致远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黄主簿这一手字写的真好,名册也列的清晰明了,果然不愧为公文老手。”
黄志义心里揣度了一番,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两撇八字胡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李致远忍住笑意,问道:“黄主簿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黄志义却表现出一副犹豫再三的样子,可他那迫不及待地热切眼神和抖个不停的八字胡差点没让李致远爆笑出声来。
“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致远心道,老子真想说你还是别讲了,看你这个死样子,憋不死你!
唉,罢了罢了,就顺你意说吧。
李致远严肃道:“黄主簿但说无妨!”
黄志义强压住内心欣喜,扭扭捏捏地说道:“其实真不是下官嫉妒、诋毁同僚,实乃确有不公之事。”
李致远心理暗道,嗯,那八成就是嫉妒了,诋毁也是肯定的。
“县尊你刚才看了下官所写之名册,想必已经发现了,这个汪县丞可是徽州绩溪人!”
“按官场上的规矩,他应该避嫌去外地为官的,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得以在同为徽州府的婺源县做县丞。”
“还有一点,县尊可能有所不知。”
见黄志义一脸期待,李致远也只好配合,耐住性子“好奇”道:“哦?不知黄主簿说的是哪一点?”
“这个汪县丞和婺源本地最大的富商汪老爷可是都姓汪的!而且还是没出五服的同族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