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叶绍袁听叶世侗说了李致远对妹妹有意,意欲求亲一事,点头笑了笑,问道:“你怎么看?”
“父亲大人,儿子观澹泊此人还是很不错的,心胸开阔,为人乐观豁达,直爽豪气,和他聊天之后,儿子也能感受到他是一个心怀抱负志向远大的人,年纪轻轻就已经乡试高中,将来定会有一番前途。”
“而且她还救了小妹一命,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啊,再者,我看他的样子,对小妹也是极为喜爱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妹对他也很有好感,可以说算是两情相悦了,这肯定会比大姐的遭遇要好得多,若是小妹嫁与他,想必是会幸福的。”
“你说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叶绍袁让儿子出去之后,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来,其实之前他就感觉到两人似乎彼此有意了,李致远这个人他还是颇为喜欢的,虽说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但品性看起来着实不错,而且两人算是两情相悦了,想必结合之后不会再出现不幸了,更何况李致远救人一命,以身相许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他思来想去决定同意此门婚事。
他感慨万分,这些年来他多次遭受丧失挚爱之痛,每每都悲痛到心力交瘁,身体越来越差,到现在已是风烛残年了,但小女儿的亲事一直没定下来,就是担心重蹈她姐姐们的覆辙,这次寻得良配,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
叶绍袁推开门,缓缓走出书房…..
叶小繁闺房之中。坐在窗前的叶小繁时而悲伤,因为亲人离世,再也见不到五哥了;时而有些羞涩和激动,因为想到他也在这座宅院之中,而且可能还在和爹爹说那件事情……
叶小繁想起了他安慰过自己逝者已矣,不要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希望自己今后多笑、开开心心地生活;想起了他在自己命悬一线时救下自己,抱着自己潜水逃命;想起了他背着自己一路逃命;想起他摸了自己的脚;想起他居然还亲了自己……
原来才两三天时间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当时的惊心动魄、险死还生,现在回想起来,叶小繁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有的只是羞涩和甜蜜。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是爹爹吗?进来吧。”叶小繁过去开门。
推开门,正是叶绍袁,叶小繁有些脸红,有些忐忑,不知道爹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小声问道:“爹爹找女儿有什么事情吗?”
两人在书桌边坐下,叶绍袁看着女儿,叹道:“小繁长大了啊,该嫁人啦!”
叶小繁心中一震,娇嗔道:“爹爹你说什么啊!今天是五哥出殡的日子,怎么说这些啊!”
“你五哥要是知道,看到你寻得良人,也是会高兴的。”
“哪有什么良人啊,爹爹在乱说!”叶小繁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脸却红了。
“呵呵,还不承认,人家都托你四哥来提亲了,你要是不承认有这事,爹爹就回绝他了。”叶绍袁作势欲走。
“爹爹!不要!”叶小繁急了,红着脸,小声道:“是~是李公子~”
“就知道你这丫头不说实话!好啦,在爹爹面前别害羞了,李致远是个好人,品性也好,你们俩也是两情相悦,你可比你的姐姐们要幸运多了。”
叶小繁听到父亲说李致远是个好人,不禁一脸古怪,想起他说的不许给他发好人卡,结果他后来对自己又摸又亲的,确实不是好人,遂小声地反驳道:“他才不是好人呢!他是个坏蛋!”
叶绍袁一脸惊讶道:“你说什么?不是好人?”叶绍袁立刻想到了什么,瞬间色变,“难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爹爹你想到哪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公子对我很好的。”叶小繁连忙辩解,可心里却暗道:李致远你就是个坏蛋,对我做坏事了还要我来给你掩饰,哼,以后再对我做坏事,一定咬死你!此时独坐在房间里心焦的李致远不禁连打了几个喷嚏,而且莫名的一阵毛骨悚然。
看着叶小繁一脸欣喜的表情,叶绍袁什么都明白了,既有些欣慰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给女儿找到了幸福,又有些失落于连这最后的小女儿也将是人家的了。
“好啦,爹爹先出去了,待会晚饭之后,爹爹会正式答应李致远这门亲事,这下你放心了吧。”
叶小繁娇嗔道:“爹爹又乱说,我哪有不放心啊!”
晚饭时刻,叶家一家人加上李致远聚坐在堂屋内,由于今天出殡,饭菜都是简单清淡的素食。
李致远时不时地看看对面的叶小繁,有些郁闷,自从她回到家,两人就再没什么像样的交流了,叶小繁一言不发地端坐着埋头吃饭,李致远则在心中盘算不知道叶世侗跟他爹说了没,要不要自己再问一遍,可是明朝应该怎么求亲啊,他一个现代人实在是不懂明朝这些礼数。
晚饭结束后,叶小繁立刻脸红红地跑了,这时叶绍袁咳嗽清了一下嗓子,大家就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他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世儋这次因病逝世,大家都很难过,但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着,生活还要继续,世儋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大家过于悲痛。”
他停下来,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千缨今年已经十七了,是该定下亲事了,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这次千缨归家途中遇险,全奈澹泊相救才能平安归来,澹泊你年少有为,品性纯良,我想一定会是千缨的良配,现在我做主将千缨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李致远都快乐晕了,呆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旁边的叶世侗推了推他,他才如梦初醒,赶紧乐不可支地答到:“愿意,愿意,太愿意了!”说完,一头跪在叶绍袁面前,还磕了个头,喊道:“拜见岳父大人!”又起来对堂中诸人连连作揖鞠躬,“见过各位大舅子小舅子!”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只当他乐疯了,叶绍袁也笑着问道:“澹泊,你父母皆已不在,不知你打算何时成婚啊?”
李致远当然想越快越好,恨不得今晚就把叶小繁给娶了,可毕竟人家家里刚有亲人过世,总得过一段时间,而且现在已经是崇祯十六年秋天了,时间越来越紧迫,再有半年多,大明朝就得完了,他得尽快前往南京谋取官职,以做将来的资本。于是只得忍痛道:“小婿打算明日先行前往南京,待谋得官职,稳定去向后,立刻就来迎娶千缨。”
叶绍袁点头道:“嗯,时局不稳,大事为重,那明日老朽再设宴为你践行。”
其实现在李致远最想见到的就是叶小繁了,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但按照规矩,定亲之后成亲之前,男女之间是不能相见的,他也很是无奈。
晚上,李致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细细思索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如梦如幻,这才来了几天啊,连老婆都弄到了,还是个仙女似的美人儿,要是一直有这运气,那未来肯定是无往不利啊!
他越想越兴奋,怎么都睡不着,再加上又很想念自己那未来老婆,想看看她,甚至是隔着窗子,远远看个人影也好啊,最后终于忍不住,穿上衣服,出了房间,寻着叶小繁的闺阁而去。
叶小繁的闺房在一独栋小楼的二楼,和李致远的客房隔了一间院子,约莫有二十来米的距离,此时时辰尚早,她的房间还亮着烛光,很显然她也睡不着,她知道爹爹已经答应了亲事,自己已经是那个坏蛋的未婚妻了,用不了多久就他们能永远在一起了。
躺在床上的叶小繁开始是甜蜜地憧憬着未来,想着想着就羞涩地蒙上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弄得那粉嫩的小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她也有些想李致远了,披上了衣服想从窗口看看他的房间,看看他睡了没有。
推开小窗,窗外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进来,叶小繁探过身子,向窗外望去,她竟然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不远处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也真是奇怪,虽然有点远,但是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双眼睛,而且就是看的很清楚,也许是因为今夜的月光在这两双眼睛之间搭上了一座桥吧。
叶小繁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美,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罗衫裙,身上好像笼罩了一层神秘圣洁的轻纱,闪耀着淡淡的光泽,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凉风吹得有些凌乱,站在院子里仰望的李致远只觉得好一个月下仙子啊。
楼下的李致远怕惊醒了别人,也不敢说话,笑着对叶小繁挥了挥手,恍然间,他竟觉得此情此景颇有些现代某首小诗的意境,随即给窗口的叶小繁做了个等一下他的手势,然后转身就跑回了屋里,叶小繁见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滑稽,但大概是明白了让自己等他。
李致远跑回房间,从书桌上找到了几张大概是用来装订书册的桑皮纸,桑皮纸呈淡黄色,结实有韧性,被古人用于书画、印钱、制扇、书籍等等,然后磨墨,拿起毛笔,沉思片刻,开始认真的写起来。
李致远曾经学过书法,也参加过学校里的书法社,毛笔字虽不能和明朝大多数练了一辈子书画的人相提并论,但勉强还看的过去。
他一挥而就,写下了四行小字,都是常用的繁体字,学书法的时候都有学过,写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接着使劲吹干了墨迹,然后三下五除二叠成一个纸飞机,便赶紧跑回了叶小繁楼下。
叶小繁静静地在窗边等待,她从楼上可以远远地看到李致远的房间,透过窗子,隐约可见烛光倒映着的模糊身影,他似乎正在忙碌着什么,叶小繁猜测他大概是在为自己做什么东西,心里不禁有些小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