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离河道已经很远了,李致远爬上那个小山丘,借着月光极目远眺,那边火光冲天,应该是乱匪烧了船只,已经看不到人的踪迹了,这下应该算是安全了。
还好此时还算干燥,李致远找来了大量的干柴,用他的打火机点燃,两人围坐在篝火边,终于能感受到点温暖了。
“叶小姐,现在已经凌晨了,我们再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就继续赶路,附近应该有镇子,到时候找大夫看看。”李致远又看了看她的脚,“你的脚还疼不疼,刚才跑的急,怕是伤到筋骨了。”
“还好,不动就不疼,倒是公子你受了箭伤,需要尽早拔出箭矢医治才好,你肩上插着箭,看着我都害怕。”
“多谢小姐关心了,之前还挺疼的,可现在看着小姐安然无恙的坐在我面前,就觉得受再重的伤也是值得的,况且看看小姐貌似天仙的容颜,听听小姐如空谷幽兰的呢喃软语,就算是万箭穿心,都不觉得疼痛了。”火光映着美人儿的小脸,原本经受惊吓又被凉水冷风弄得格外白皙的脸蛋也显得红扑扑的,如云的鬒发披散在香肩上,虽略显凌乱,但却如清水出芙蓉一般,更为清秀自然,看得李致远一阵心悸,又忍不住口花花来。
叶小姐掩嘴轻笑:“李公子一直这么会哄女人么?”
李致远连忙收敛一副花痴表情,正襟危坐,正色道:“我发誓这回绝对不是哄你的,说实话怎么能算哄呢,再说本公子向来是实话实说的人,绝不哄骗女人,童叟无欺。”
叶小姐手托腮,望着李致远,巧笑嫣然道:“看公子打扮也是读书人吧,与我所见的世间男子都是大为不同,公子言语行事甚是奇特。”
李致远嘿嘿一笑:“你笑了,笑起来真好看,多笑笑身体才会好,我记得曾经有个人说过女儿是水做的,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泪,泪流尽了也就枯萎失去了颜色。之前见你满面哀色,又为故去的兄姊掉眼泪,我心里很是担忧呢。以后记得笑口常开,才能永远如春天的娇花一般鲜艳。”
李致远看着她如春日里桃花一般的笑颜,心里也高兴不少,继续说道:“像你这样养在深闺里的少女哪见过什么男人啊,只怕除了父亲兄长,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吧,我听说不少大家闺秀成亲之前连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其实世间的男子千千万万,当然会有各种品性和行事作风的男人,不过像我这样的我敢肯定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了!”
叶小姐听他夸自己笑的好看,又见他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不禁一阵羞涩慌乱,不敢看他的眼睛,小脸更显红润,接着又被他“水做的女儿”一番言论说的若有所思,虽不记得是哪位先人的高论,竟觉得颇有道理。听到他自夸“独一无二”,不禁好笑又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你不也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么?”
李致远暗道:我哪读过什么圣贤书啊,不知道高中语文里的几篇文言文算不算,可千万别和我讨论什么孔孟朱子啊,我这水平连这里的童生都不如。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我是读书人不假,但是向来不喜八股经济之学,最讨厌只会做几篇酸腐文章的穷酸文人了。”
“那公子是如何考中举人的?”
“这个嘛,还不是形势所迫啊,这世上遇到自己所不喜欢的就不去接触它,避开它,这算不得什么本事,难得的是先强迫自己去接受它,通过努力使自己达到一定境界,然后再去改变它。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唯有学八股,考科举,才能入仕做官,做了官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世情如此,所有人皆如此,一个人清高孤傲是做不了大事的,坚持初心,达到一番高度之后或许就能改变世界了。”
“公子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也许你们男人努力拼搏做一番事业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是像你说的那样改变这个世界。可我们女儿家呢,再聪颖再工于诗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听凭父母之命嫁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那人的长相秉性皆不知,若是碰巧遇见一个性情相投的就能琴瑟和谐,若是遇见不喜自己的就只能独守空房,以泪洗面,而这种事情十之八九都是不如意的。”
“我大姐就是不为夫家所喜,七年婚姻不过是空有夫妻之名罢了,大姐在娘家去世之后,夫家过了十年才于今年三月将她的棺木接回安葬。唉,一个女子大半生的命运竟全凭上天来决定,所学所会皆是无用。”
李致远也知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所谓才女皆是不幸的,还是新时代的女性命好啊,他也不禁为这个时代的女子鸣不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女子所要遵守的规矩教条实在太多,这些都是男人们制定的,你们女子越是聪颖,读的书越多,懂得越多,思考的也就越多,就会不满这些规矩教条,所以那些大儒们道学先生们才会鼓吹‘女子无才便是德’,就是怕女子会思考会反抗,让女子甘做男人的附属物。”
“这个世界目前还是男人的世界,女子没有力量没有话语权,所以大部分才女皆不幸,反而是浑浑噩噩甘做男人附属的女人们能够维持生存,再过几百年就不会这样了。”
叶小姐不禁十分惊讶,奇道:“公子作为男子竟然能站在女子的角度为女子说话,真乃世所罕见,你这番话若是被他人听去,只怕要骂你离经叛道、有违纲常了。公子还要科举入仕做官,以后切莫再和外人这样说了。”
李致远听到她为自己着想,只觉心里一暖,又听到“外人”二字,眼前一亮,赶紧抓住这字眼,急切地问道:“那小姐你不算外人么?既不算外人,可否告诉在下小姐芳名?”
说完又觉得此举过于孟浪无礼了,这时代除了女子的父母亲人,陌生男子哪能随便去问一个少女的闺名,除非是去上门求亲采纳问名,于是连忙补救:“是在下孟浪无礼了,纯属玩笑口误,小姐别往心里去。”
气氛顿时陷入尴尬,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叶小姐小脸通红,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李致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讪讪地笑着,都怪自己又口不择言乱说话了,正想着该怎么道歉呢,却听到羞羞怯怯的一句话:“奴家闺名小繁,小字千璎。”
李致远喜不自胜,赶忙又问道:“是‘繁花似锦’的‘繁’,‘璎珞’的‘璎’吗?”
叶小繁轻轻地点了下头,随即又传来弱不可闻的一声:“嗯”,接着扭头侧过身子,不敢再看李致远。
李致远见她羞的连细嫩白皙的脖颈都红了,又告诉了自己的闺名小字,哪还不明白这意思,八成是芳心暗许了,顿时觉得这古代的女子没见过男人,真是太好骗了。其实他内心欢喜的紧,简直如吃了仙桃的猴子一般,忍不住想上蹿下跳一番以表内心之喜悦。
毕竟明朝的少女不比现代的妹子,李致远实在没啥经验,想趁热打铁又怕唐突得罪了人家,一时抓耳挠腮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半晌憋出了一句话来:“那我可以叫你小繁么?”
叶小繁真是被气到了,羞怒道:“你叫都叫了还来问我!”
李致远也暗骂自己白痴,像个从没见过女人的死宅男似的。于是赶紧弥补道:“小繁你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美的女子了,能听到你亲口告知芳名,实乃三生有幸,一时欢喜过头,口不择言,还望见谅”。
“你见过很多女子?”叶小繁怀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