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旸斯站在阳台上，面前是黑暗寂静的校园，远处有细微的海浪声传来，背后是喧嚣的会场和明亮的灯光。

新生招待会在晚上举行，每隔三年的春季克格则公学才会公开招生，这一年的学期就会有一部分人类和资质并不很好的灵族人得到机会，在这个“官员输送地”进行学习。

不过，因为招生人数比隐秘招生的人数要多，因此这一年的新生招待会和春季舞会往往是三年里最热闹的。从一入学就担心期末考试的学生们，和努力想爬到上流社会的“九等血统”，都想在这个时候起就和优等生们打好关系。

所谓九等血统，就是一种侮辱词汇。宫幕沁对这个世界的阶级等级还不甚清楚，只从一些人的嘴里听说，这词形容的都是类似于“有着卑微的血脉”的人。

而宫幕沁胸前的徽章暴露了他绝佳的资质，从招待会开始便是各色人等的宠儿，连一直冷着脸的默旸斯也避免不了被人没完没了地搭话。再加上克格则的传奇人物陈墨极其难得地露了一下脸，关注两个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宫幕沁中途鸡贼地找了个借口溜出了会场，来找默旸斯搭话的人立刻少了一大半，他便到这个偏僻的阳台来躲清静。

默旸斯看着深紫色的夜空中漫天的星辰出神，不经意地一低头，就看见有人影踏着校园里幽暗的路灯慢慢走来。步伐轻快又随意，带着一种好像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朝气。

那是他一直向往的样子。

“默旸斯，下来。”宫幕沁站在幽蓝的路灯下冲他招手。

默旸斯回头看了一眼会场，轻巧地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哇靠你不是人类吗？这么高不会摔死吗？”宫幕沁大惊失色。难道这个世界连人类都这么厉害？

“这样最快。”默旸斯淡然地回答，提起礼服的裤脚露出圈在脚腕上一个极小的翼状银色链子，“有减速器。”

“哦。”宫幕沁又刷新了一遍世界观。他竭力遏制住自己想要就地蹲下撸起默旸斯的裤脚研究那个减速器的冲动，站到他旁边晃了晃，“走吧回宿舍。我回去大概还要再被灌酒……我去逛了一圈醒酒都没用，现在还是晕。”

默旸斯背对着他蹲了下来，说道：“你这样走回去得明天晚上。我背你回去。”

这个成天端着一张别人欠他几百万金币的脸的人到底是为什么把这种桥段做得这么自然的？宫幕沁瞪着面前的人宽阔的背陷入了沉思。

默旸斯不耐烦道：“上来。”

宫幕沁立刻狗腿子地照做了。

我这个人还是没什么骨气啊……他沮丧地想着，趴在默旸斯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默旸斯听着背上慢慢变稳的呼吸，脸上的冰冷瓦解了一瞬。即使是背着与自己差不多重的宫幕沁，他的背影依旧挺直，步伐甚至快了一些。

他就着幽蓝的灯光走着，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自己也曾被人这样背在背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冰冷的雪扑了那个人一头一脸，自己却被好好地保护在张开的结界里。

明明一望无际的雪原让人害怕，可听着那个少年的声音，就让人觉得安心。

默旸斯打开了宿舍的房门。宫幕沁凭借优秀的资质在宿舍区里拥有独立的一整层住区，虽然地处偏僻，但绝对舒适。原本默旸斯住在两标尺外的人类学生居住的普通宿舍，饶是以他的速度也得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来找宫幕沁，风雨无阻了两个礼拜后，宫幕沁觉得愧疚的不行，硬是闹到食宿部的老师那里去说什么浪费资源，叫默旸斯搬来跟他一起住了。

默旸斯正想放下宫幕沁，忽然又站直了。

客厅还未开灯，所有的光源和热源都来自壁炉，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偶尔从燃烧的木柴里传来的噼啪声。

“谁？”默旸斯皱起眉，指尖微微动了动，眸子里溢出细微的光芒。

“怎么了？”宫幕沁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默旸斯的背上，连忙挣扎了几下跳下来。

“有人。你警戒点。”默旸斯沉声道，眼睛早已恢复正常。

宫幕沁刚想说你受虐狂吧哪来那么多人动不动就袭击你，突然想起来以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绝佳资质好像被袭击并没有什么不对，只好费了老大劲把话憋回去，集中起精神。

这是来到这里后默旸斯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唯一教他的魔法——应该说是灵术。集中精神后，所见范围就能被人为地扩大。虽然默旸斯也难得地夸赞了一下他的学习速度，可宫幕沁一直私心觉得能飞快地掌握这个术绝对是因为他脑洞比常人大得多。

此刻若是有镜子，他就能看见自己的右眼正露出幽蓝色的微光。一瞬间似乎能看到遥远的世界，连空气中的微尘在他眼里都清晰了起来，几公里外的会场里学生和教授们依旧在狂欢，他们似乎合伙把会场里的泳池蓄满了，打赌输了的姑娘们穿着礼服裙跳进水里，露出姣好的身段。校园外部的悬崖下幽深的大海波涛汹涌，有什么东西在怒吼……

“集中！范围太大你会崩溃。”耳边突然传来默旸斯的声音，有人把手放在了他肩上。

宫幕沁一个机灵回过神，眼前所见只剩下自己的宿舍。他仔细搜了一遍，低声说道：“在卧室里。”

默旸斯用关心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即向卧室走了过去。宫幕沁跟在他身后，想象着自己会在卧室里看见一头凶悍的怪兽或者一个神秘的黑袍人的场景。

卧室里也安静极了，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宫幕沁走进房间里的时候就愣住了。他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默旸斯，屏住呼吸靠近床边——

没有怪兽也没有黑袍人，只有一个睡着的女孩。

她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如同天使一般安详，海蓝色的头发披散开来，几乎铺满了整个床铺。她的睡姿如同小猫一般缩成一团，雪一样的皮肤在月光下泛出荧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