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警长策马回到到自己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此刻根本来不及休息,因为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这次游行示威看到的这个城其实是一次全国性的反对国民党统治的大暴动,各地暴动的消息陆续传来,听说重庆最严重。
而且对这次事件处理的指令中有很多潜台词,城中被关押的那些人说是转移,也可能不是转移,而是秘密处决。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就在今天或者明天就会执行,很有可能会发生在今晚。
马警长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冷汗都下来了,老四现在非常危险。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一圈又一圈的转着,在思考如何才能把老四救出来。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好像还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了一些军官的电话,他就开始到抽屉里翻这个本子,翻着翻着,他突然想起了好像认识过一个什么军官。
他记得有一次部队上层军官搞一个庆典活动,他们警队负责活动的安保工作。
活动在军政办公衙署的大楼里举行,东北行营的战区行政长官,市政的政务主席,战区各防卫部队的头头们都参加。
活动是在一个晚上举行的,整个大楼灯火通明,巨大的大吊灯把偌大的大厅照的锃光瓦亮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绅士、那么优雅,和拿起枪杀人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他们不时的交头接耳,不时的举杯喝彩,尤其在交谊舞环节,每个人都在舞池中翩翩起舞,都是那么的轻松愉悦,似乎外面的战事和自己都毫无关系。
马警长和他的警队守在门外,时刻警惕着可能发生的事。
他不断的在外走动着,他想休息一会,所以就站在大厅前面的台阶上抽了起了烟。
这个时候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看起来他好像喝的有点微醉,头发整齐的往后背着,在灯光的反射下油光发亮。
他敞开了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衬衫,步履瞒珊有点摇晃的往外走。
马警长回头看了看他,他也看了马警长一眼,两人没说话,各自望天。
这个军官姓陆,是城北大营军警司令部的一个副官,年级不大,非常精神,他从兜里掏出香烟准备吸一根,但是他的火柴擦了几次都打不着。
他看见马警长在那抽烟,就径直的向他走过来。
“兄弟,借个火!”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烟卷,目不转睛的看着马警长说道。
马警长转过头,看了看他,然后把自己正在燃着火星的半截烟卷递给了他。
陆长官接过烟卷然后和自己叼着的烟卷对了一下火,然后猛吸一口,吐出烟圈,然后又把那半截送还给马警长。
“兄弟你是哪个警局的啊?”陆长官问道。
“中街警察署的!”马警长回道。
“你们家是中街的么?”陆长官突然声音拔高瞪着眼睛问道。
“是啊,从我爷爷那开始,我们就在中街了。”马警长也拔高嗓门说道。
“呵呵,那可真是巧啊,我们家也是中街的,宝利钟表行,我爸爸开的!”陆长官笑呵呵的说道。
“宝利钟表行是你们家的啊,你们家老爷子我们很熟悉啊!”冯警官回复道。
“呵呵,真的啊,我从小都是在长大的,后来去了军校!”陆长官说道。
“....”
就这样,冯警官和陆长官一点点的聊起来,他们聊到了自己的小时候,聊到了左邻右舍,聊到了童年趣事,不时的哈哈大笑,特别开心,特别投机。
陆长官在外已经和他聊了好久了,要回到屋里去了,两人互相道别。
陆长官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然后突然转过身又走回到冯警长面前。
他解开上衣军服的一个兜的口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卡片递给了冯警长。
“兄弟,兵荒马乱,世态炎凉,朝不保夕的,拿上这个也许能用得着。”陆长官深情的说道。
他拍了拍冯警长的肩膀,然后转身快步回到宴会大厅。
冯警长接过这个卡片借着灯光凑近到眼前仔细端详。
这个卡片做的非常的精致,背后是一张深蓝色的铁板,铁板背后印着一个青天白日徽,在上面刻着军区驻防几个大字。
卡片上同时还有一串编号,在这块铁板前面是一块毛茸茸的一块布,四个角用铆钉固定在铁板上,在这块布上贴着一张硬纸壳,白的发亮,上面贴着陆长官的照片,下面有他的名字,上面写着,沈北驻军通几个字,在这个照片上还印着一个钢印,上面刻着沈北驻防部队几个字。
冯警长看了看这个证件,又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远方,他知道这是国军的特别军官通行证,在国统区可以畅行无阻,无人敢拦。
他赶紧把这个证件收好。
他想到这里一拍大腿。
“哎呦喂,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他自然自语道,说着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拉开抽屉一顿乱翻。
他终于在他办工桌的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到了这张通行证。
他拿着证件大喜过望,他心想:“老四或许能救出来!”
转念一想,该如何救呢,他坐在椅子上开始想。
“拿着这个证去找陆长官帮忙,但是和他也毕竟只有一面之缘,人家不一定会淌这浑水。”
“如果是拿着这个证件冒充呢,会不会蒙混过关。”
他想了两套方案,他决定首先先拿着证件去找陆长官,没准他还能想起和自己的一根烟的交情。
如果找不到,那么他就拿着这个证件冒充,然后把人弄出来。
想到这,他觉得可以试试。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证件,其它的地方都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照片太不像了。
陆长官长得精神,冯警长肥头大耳的。
他决定把这照片给换了,他撕下了自己的照片,然后翻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贴了上去,毫无违和感。
他又发现,原来的证件上的钢印是印在了照片上还有一半。
这个可怎么弄呢?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原来的证件上的钢印是很明显,但是字迹却不清楚。
他于是从抽屉里找了一个自己警局的收押转移犯人用的钢印,然后按着照片的轮廓印了上去。
他又用手使劲的揉搓照片上的字,直到非常模糊为止。
他一看甚为满意,整理好后,就揣到了自己的上衣兜里。
他整理好这一切,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大挂钟,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北大营驻地离这还有段距离,他需要赶紧去了,不知道今天晚上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他带上帽子,同时戴上了自己手枪,他打开弹夹看了看子弹是满的就又插了回去。
他又到抽屉里拿了三个弹夹踹在兜里,然后快步出了警局。
他趁着月色,骑着他的枣红马策马扬鞭,一路飞驰。
这一刻,他有了一种侠客的感觉,想想自己的一生都是在这条街上度过。每个人见到他都点头哈腰,诚惶诚恐的。
他知道自己划不到好人那一拨。
有很多富贾商家,为富不仁的,他从来都不会手软的找各种理由去敲诈人家,也有很多找他办事的,他也毫不客气收取钱财,他打死过人,也经常白吃白喝的,想想这些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可是转念一想,他从来都没有欺负过穷人,从来也没有勒索过好人,而且他的原则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且说到做到。
他这一路飞驰,一路回顾自己所做的事,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驻地大营。
通往里面的路只有一个口,四周全部是被十字大木桩拦着,上面都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铁丝网。
中间留了一个口算是通道了,两边都是装满土的麻袋挡着。
一共有大概六个士兵在两侧持枪把守。
这大冷的天他们看起来都没什么心思,没那么警觉,无精打采的,有的跺着脚来回挪着步,有的在那叼着烟默默的吸着,有的根本就不站起来,在那歪着。
远处有一个很高的木制塔楼,非常高,上面有两人,有一个士兵站的很直,和下面这些人不一样,非常严肃也很警觉的环视四周,还有一个是控制着一个硕大的探照灯不断的扫视着周围。
马警长远远的看到这个,他在想,一会过去说什么好,怎么才能进去。
他决定还是先以找陆长官的名义进去看看再说。
他让马放慢速度,然后一点点的靠近守卫。
他的马啪嗒啪嗒的走过来的时候,驻防士兵开始看到了他了。
几个士兵都发现他过来了纷纷开始警觉起来,大家都开始往他的方向看,但是他们该干嘛的也都还干嘛,没有太大的反应。
当马警长的马走进的时候,一个士兵朝他走过来。
“喂,干嘛的?”一个士兵喊道。
马警长此刻故作镇定并没有下马,反倒把身体挺的很直,看着他们也没说话。
“我问你是干嘛的,这里是驻军大营知道不?”一个士兵的嗓门开始提高了,同时其他几个人也都开始站起来都开始盯着他。
马警长此刻飞身下马,扭正了一下脖领子,然后一手牵马慢慢的朝他们走过来。
其实几个士兵也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就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大家觉得,这是从哪来的傻缺,还挺牛气的,所以都斜楞眼看他。
马警长走到离他们大概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依然没说话,只见他站定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盯着前面这个士兵,然后从容的从上衣兜里掏出了这个通行证,单手拿着往这个士兵前面一亮。
这个时候探照灯正好扫到这边,而且发现这边有人,探照灯就停到这里。
这个士兵透过探照灯在证件上的反光,一下就看见了那个青天白日印迹和军区驻防四个字。
他一看到这个证件,一下子就打了个立正。
“长官好!”说着就敬了个军礼站在那里,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军区里面,只有副官以上的军官才有此通行证。
其他几个士兵也看到了这个证件,也立刻都严肃起来,全部立正敬礼站在那里。
冯警长心里想:“这玩意还真他妈的好使!”
他还是没说话,准备牵着马过去。
刚走到这个士兵旁边,士兵还是左手一挥拦住了他。
“长官请让我们查看一下证件,另外请说明来此理由!”这个士兵问道。
马警长梗了个脖子死盯这个士兵看了一会,但是这个士兵也面不改色的,似乎无法通融的样子。
马警长就把通行证递给了他。
这个士兵前后都看了看,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在看照片的时候仔细的对照了一下马警长。
也发现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发现照片上的钢印的字迹似乎不太清楚。
他就对近了仔细看,但是看不清,他皱了一下眉头,有点疑惑。
“有完没完了还,怎么着,这有什么问题么?”马警长厉声道。
这士兵听到一声厉喝,吓了一跳,立刻又打了个立正,然后敬了个军礼。
他双手把证件递给马警长。
马警长狠狠的把证件拽了过来,并用恶狠狠的眼神看他。
“请问长官要去那里?”小士兵继续问道。
“你他妈的管我去哪里,废他妈的什么话,耽误了老子的事,妈的毙了你!”马警长骂骂咧咧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