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沈雁的思绪再次陷入到记忆的泥沼之中,久远的岁月片段再次浮现于沈雁的眼前。
沈雁的老家是在冀省的一个小县城内,他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他的家庭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也还算优裕舒适。
一家三口,老爸开了个玩具厂,老妈则是全职主妇。
玩具厂每年抛去开支后的净利润也有一百多万,家里这些年虽未曾向他透露过具体有多少钱,但沈雁根据前世的种种,也能大概猜到一些。
今年应该是玩具厂最为高光的一年,原时空中,他记得自己年底放假在家的时候,曾偶尔有一天听到了爸妈的谈话,说今年的净利润足有两百多万。
不过沈雁记得去年玩具厂才刚刚进行了扩建和升级,应该是花了不少钱。
所以即便算上之前五六年的累积,家里的现金存款应该也不会太多,大约会有个三四百万。
家里在县城还有三套房子,但是前几年县城的房子并没有那么贵,一套也就是二三十万。
再加上一个厂子,这应该就是自家所有的资产。
若是按照正常的轨迹,自己这一家子其实也能安稳的度过余生。
但是命运无常。
沈雁知道,从明年开始,家里的生意便会一落千丈,然后在2016年玩具厂会彻底倒闭,这谈不上是谁的错,只是命运的选择。
在2015年末,他老爸会被生意上的老板忽悠着去投资什么商场,结果就是这个老板卷着钱跑路了,人间无影踪。
当时被骗的不止他们一家,听老爸说有十来个生意上的朋友都被骗了。
有些人,甚至比他们家还惨。
老爸曾为此事无数次懊恼悔恨,以酒消愁,也是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的一个原因。
但那时候,沈雁的身份只是一名大二的学生,远赴异地求学,每次接到家里的电话,也都是母亲问他平安,家中的压力从不与他说。
沈雁那时候不知道家中面对的危机,在学校内也染上了不好的习性,花钱大手大脚,以富二代自居,为女朋友豪掷千金买各种奢侈品。
家道迅速败落的另一个原因,也应该有他的一份。
但若只是这样,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不说老爸东山再起,卖掉厂子转型干点其他的,总的也不会沦落到数年后的那样凄惨的境地。
2016年5月30号,沈雁永远不敢忘记的一天,老爸心脏病发,走的很突然,甚至未能留下一两句遗言。
这一年是沈家的至暗之年,5月父亲病逝,紧跟着六月因为玩具厂侵权,被告上法庭,最后判赔偿一百多万,这是卖了两套房子,才填上的巨大窟窿。
经此之后,事情并没有完结,纵然老妈百般努力维持家业,但最终敌不过种种磨难,八月厂子宣布倒闭。
卖房的蝴蝶效应让爷爷奶奶搬离小区集体供暖的楼房,转而回到乡下的老宅。
十二月中旬,老两口煤气中毒,一前一后,只间隔一天便相继离世。
以至于家中的长辈请了许多所谓的风水大师来看风水,这一通闹腾,老妈受到巨大的打击,精神时常恍惚,身体每况愈下。
而沈雁也是在大三下学期,选择退学。
后来,沈雁用了数年的时间,借助至亲们的帮助,开了家娱乐公司。
那些年,沈雁见到了太多的人间冷暖,看明白了许多。
但就在一切都逐渐走在正常的轨道上,他的身家急剧膨胀,甚至已经远远超越了自己的父亲时,一场致命的车祸,将他带到了十年前!
“狗屎!”
沈雁忽然间怒骂一声,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情绪,这一会儿功夫,他的眼泪便已经夺眶而出!
“前世我吸取了老爸的教训,早早的便立下遗嘱,安排好一切,就连存款账户都是用老妈的身份开的,呵呵,这时候我是不是还应该庆幸老妈因为经受了很多打击,早早的便患上老年痴呆,永远都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不知痛苦……”
“若是让她知道,她唯一的儿子,也离去了,不知道算不算是这世上的人伦惨剧。”
沈雁心中有些苦涩的想着,沉默良久。
手指轻轻拨通了通话记录中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
“怎么了?”
经过短暂的嘟嘟声之后,话筒中传来一道浑厚镇定的声音。
沈雁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已是满面泪水,他强行压抑着抽泣之声,低沉道:“没什么,我妈还好吗?”
“那你不给你妈打电话,给我打什么电话,没事我挂了,这边忙着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忙碌。
“等一下,给我打两万块钱。”
沈雁一如前世一般,直来直往,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两万?你要这么多做什么用?”
话筒中传来中年男人疑惑地声音。
“手机旧了,现在都流行用4G手机,我这个去年的老款,不方便。然后笔记本也旧了,买个配置高点的。”
沈雁话落,电话中响起最后一道声音。
“好,知道了。”
父子间的感情不需要太多的言语赘述,有时候非常的简单。
电话挂断,沈雁再也忍不住思念,痛哭起来。
年少时不懂父爱如山,等明了时,已是而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