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是不宵禁的。
李寇进了内城才知道此事。
他见内城的门是关着,但路障却竖着摆在两边,军卒也并未为难与他,心里奇怪,待进了内城便问朱文,朱文才告知他,若非渭州边城,如京师等大都市,深夜也是不禁往来的。
朱文颇羡慕地道:“我从京师过,那时才比大郎小三五岁,犹记得京师繁华,夜晚如同白昼一般,风流人物夜半招摇过市,酒肆瓦舍直到天明才打烊两三个时辰,酒楼灯火彻夜不熄灭,那才是真真的人家第一等好去处。”
那有甚么好羡慕的?洒家在魔都时还盼着戒严一些呢。
李寇心里道。
正往客栈去,忽有军卒盘查。
这是与所见三都人马都不同的精锐军卒,身穿皮甲,腰悬弓刀,看那面目上,无不有疤痕,尚有瘸腿的老卒,隐隐散开呈扇面形围着二人。
带头的是个三四十岁的老卒,看打扮也是个都头,按着刀柄喝问:“和事夤夜走动?不知这是军州吗?”
朱文忙拱手道:“这里有姚横行的牌令。”
李寇奇道:“那厮什么时候给了牌令?”
朱文笑道:“他只说大郎不爽利,倒是没有为难,发了号牌给咱们。”
老卒检视号牌,拿眼睛把李寇打量一番,又指着朱文道:“你衣衫带血,又是甚么缘故?”
正这时,有一骑飞奔而来,人在马上叫道:“这里有经略相公均令,不必为难他两人。”
那骑近了飞身跳下骏马,直往前奔出十数步停下。
李寇看那人两眼,竟是个壮汉。
那汉子披着甲胄,看也是个军官。
他手持一面令字旗叫道:“那两个是助公子与姚平康生夺铁鞭寺的,手下多有杀贼数目,是两个壮士,不必为难他,教他去吧。”
老卒喜道:“公子也归来了?可是要在咱们渭州当差么?”
壮汉道:“这个却不知,公子急急归来,只教洒家取了令牌赶紧追上来,只说莫为难他,怕是两个有本事的。”
老卒道:“小事一桩,经略相公怎么这般大张旗鼓?”
壮汉道:“那就不知道了。”
李寇二人才过了检视,走出十数丈他心里奇怪。
那是经略使家的公子,怎会无缘故待他这么细致?
“不必多想,不过是借用此次诛灭西贼谍子站,要与折彦质争取些民心而已。”朱文见怪不怪分辨道,“折氏一家如今已有八代折彦野只怕已有家小,因此算作八代。他们世世代代都在泾原路、鄜延路一代当军,这些个将门世家自幼争取人望,以便将来一旦主军也好如臂使指,这些将门是有傲骨的,他们尚不屑于与咱们这些流民计较。”
李寇心下乃安少许。
到久住张员外家正店,门外便看到掌柜的依着柜台打盹。
李寇径直入内,在柜台上敲两下。
掌柜的抬头一瞧,连忙堆上满脸笑容,深深作个长揖,叫道:“主家刚派人来说,莫可怠慢了两位壮士,怕是饿了罢?好酒好菜已让后头调理,不如洗个热水澡,好生歇息片刻再吃饭?”
李寇与朱文互相看一眼,心中都叫一声“好快”。
他二人一路并不迟缓,只在盘查时停顿了片刻,但这铁鞭寺净是西贼谍子一事都传遍这些客栈了,可见力推折彦质与姚平康的手多么有力。
这怕是那位折经略相公的手笔,否则无人能这么快把这事传遍渭州。
那厮要把他儿子送上高位已经这么着急了吗?
李寇心下生疑,他可知这些将门在宋朝并不能一手遮天事事随意。
更何况他是听到
“是了,”李寇耳目聪明隐约听到折彦质与姚平康在寺里的谈话了。他心下恍然大悟,“折彦质说他家大人身体不好,又被朝廷叫去,许是鼓励一番,许也是威慑一番,估摸那折可适只怕”
这就能说得通为什么这么着急推折彦质赢得人望了。
他是折可适的儿子,本便在军中有威望,看那几个老卒得知他归来的神色也可知这个认识是对的,如今挟捣毁铁鞭寺西夏间谍的威风,就算这次进不得一步,到底还是落下了好处,一旦将来折彦质又来主政渭州,那也能够多一些人望。
李寇一笑,这他能理解。
父亲也是为他这么千方百计积累人脉资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