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士颂带着几艘给五弯城补给物资的船在五弯城呆了三日,便启程继续沿红河往上游进桑关前进。这地方离进桑关也不远,空船一个多时辰便可以到达。
此时正是十一月十八日,士颂在五弯城指导士叶、卫星和张达安置下来,又把这三个技术人员托付给了周胜,便带着空船准备在进桑关这里赶上巴杰和李管家的大船队再前往益州郡。反正五弯城还要至少一个月才能把基本的生活设施和生产设备建设好,士颂打算回程的时候再来视察一次,具体安排任务。
却说士颂在船上是兴致勃勃,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开始建设了,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因为五弯城周围五百里也就只有一个进桑县,五弯城可以把自己目前所有的成果用上。比如清一色的水泥房子和水泥路面,比如清一色的玻璃窗户,比如火药轰轰隆隆的采石场和铜矿,特别是铜矿,配上火药开采、高炉冶炼,甚至自己还要弄一个铸币用的水力锻压机,那不就是印钞吗?
不一会儿,船便行到一处关隘,却是雄立在红河之上,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原来红河在此从两山之间蜿蜒绕过,一边还是悬崖峭壁,水流又窄又急,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关隘。本朝便在这里建了一个水关,盘查往来商旅,进桑县也就繁荣起来。
虽说这红河往上游沿支流仆水便可一路到达西随县,步行数十里即可到达益州郡郡治滇池,这进桑县却不属于益州郡,而是属于牂牁郡。这进桑县形势险要,军事价值高,因此牂牁郡设立了南部都尉在此。这都尉便是一郡的军事长官,有些军事重镇设立东西南北部都尉,以加强军事力量。可见进桑县的重要。
士颂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单单进桑县要划给牂牁郡管理。因为士颂从地图上看到,这牂牁郡大概就是由境内的牂牁江的名字而来,而这牂牁江是从后世贵州西南部向东南流向广西,最后成为珠江的支流。所以这牂牁江是珠江水系的河流,牂牁郡大体也是在珠江流域。而进桑县在红河岸边,是红河流域,和属于珠江流域的牂牁郡并没有水路联系,只能陆路翻山越岭数百里,却和益州郡水路相连,联系更加紧密。
后来还是巴杰在闲谈中提到,这郡县划分,本来多依靠山川走向,但是这样便容易形成四塞之国,形成割据。譬如若是进桑县归属益州郡,那么益州郡和交趾郡商旅往来便无人可制。现在进桑县归牂牁郡,益州刺史部就可以用牂牁江挟制益州郡同交州的往来,也使益州郡失去了险要地势,无法割据自立。
士颂觉得自己又上了一课。士颂想想后世也是这样,比如河北省虽然大部分是华北平原,但是也把通向东北的山海关和通向内蒙古的张家口控制住,辽宁和内蒙古就失去了屏障;比如河南省名义上是黄河以南,但是也辖了黄河以北的安阳市,河北省就失去了黄河屏障。真是没有想到,这行政区划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到了进桑关,士颂就下船找到了在县城等待货物通关的巴杰和李管家,却见两人脸色不怎么好。
士颂笑道:“李叔,在这个进桑县呆了两三天就觉得无聊了?那我跑到那荒无人烟的铜矿的这几天不是要成野人了?”
李管家叹口气,“是无聊了。我倒是想无聊啊,可惜有人捣乱啊。”
士颂看向巴杰,巴杰道:“这次是我疏忽了。本来我来往这河上也有一二十年了,没想到这次还出了岔子。”
原来当天李管家和巴杰到了进桑关,就直接带了大伙到县城休息,只是见过了进桑县县令,送了些礼物,便让手下人去处理通关事宜。本来士家也是交趾掌权人,这益州这边也不会刁难。大家以为没有什么事情,都去东游西逛去了。结果昨日到官府一问,县令却支支吾吾,不敢言语。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牂牁郡的南部都尉卡在中间不让放行。
士颂问道:“这事干这个都尉什么事情?”
巴杰摇摇头:“本来是没什么事情,虽然这个南部都尉就是用来镇守这个交趾和益州两郡之间要塞进桑关的,以前确实是检查往来商船。但是这制度几十年前就形同虚设了,这益州郡和交趾郡的事关牂牁郡什么事,所以这进桑县都是交趾士家和益州雍家的人,船队通关都是打好招呼的。结果这牂牁郡不知怎么的换了一个南部都尉来这里镇守,还端起架子,便要收起税来了。”
李管家哼了一声:“那南部都尉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牂牁郡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士颂不说话了,说实在的,士颂后世一直都在中央集权的国家,现在才发现地方势力多么厉害。本来是用来挟制交趾郡和益州郡的进桑关竟然被两郡的大族渗透成了筛子,而这检查和关税自然是没有了。士颂摇摇头,自己早就该发现这回事了,自己士家不就是挖国家墙角的大族吗?
士颂苦笑了一声,说道:“那往常是怎么处理的?”
李管家道:“不都是送点东西就放行吗?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士颂皱了皱眉头,对于国家关税,士颂是不反感的,既然是收税,人家也是正常执行公务嘛。
士颂问道:“他要收多少税?”
巴杰道:“这说起来就长了,反正也无事,便说给你听。”
原来,本朝初年,为了商旅往来方便,各个关卡不收税。到了武帝年间,各关卡收税也只是满足关卡的开支。后来,武帝设立车船税,也不过是一两算钱(一算钱为120钱)。到了恒、灵二帝,各地关税是猛涨,若是按照朝廷规定是抽十二税,也就是十份抽两份。但是各地豪强多不尊号令,有收十一的,也有收一半的,各自为政。
士颂问道:“那这个南部都尉是收多少呢?”
李管家狠狠道:“他说要按朝廷要求,抽十二。”
士颂疑惑道:“那也就是几十万钱的事,破财消灾算了,也犯不着得罪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