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你这是何意?”
“哎!既明,你怎么回事!平日里你可不会说这些话。”齐天磊暗暗拽了一下既明的衣服,在他耳畔小声嘱咐。
既明却毫不理会,看着雄铭诚心仪的姑娘道:“你可知道,她是谁的人?”
“百里门中,何人不是百里门主的人!我偏不信,若我雄铭诚出人头地,向百里门主讨一个婢女,门主还会否了我不成?”雄铭诚一下子认真起来。
既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脸的嘲讽:“。。。。。。铭诚呀铭诚呀!你怎会如此的天真!”
“既明你!”
“既明!你这是做什么!”齐天磊费解,他们三人虽相识不过一月。但这一月间的朝夕相处,对彼此也多有了解。既明绝不是这般唐突的性子,他素来收敛性子从不张扬更不与人为敌。倘若在人群中,他从来都是最安静的哪一个,努力让旁人忘记他的存在。
既明道:“唉,大家都是兄弟。铭诚呀,你莫要怪我直言,这几位可是咱们百里门大小姐的贴身婢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齐天磊和雄铭诚同时道:“大小姐的人?!”
“正是!”
雄铭诚却反而笑了:“既明,这次正是你多虑了。她们绝非大小姐的侍女!昨日听白师兄说,大小姐请石堂主今日在剑苑指点剑法,大小姐今早还特地派人叮嘱石堂主早些到。我们堂主一早便去了,你们恐怕是不知道我们石堂主的性子,他老人家最是痛恨别人迟到。听说有一次百里门主被事情耽搁了,石堂主都抱怨了门主好一阵子!大小姐此刻定是同石堂主在一起。这大小姐人在剑苑,大小姐身边的婢女自然也在剑苑伺候。”
齐天磊却疑道:“既明,你为何认定她们是大小姐的人?”
既明刚要说些什么,听见园中异动。
“。。。。。。”
“那不是石堂主身边的白旭白师兄吗?”
“白师兄可是石堂主最为看中的弟子,听说是内定好的未来武堂接班人呢!”
“怎么瞧着,这白师兄今儿脸色不大好?”
“是呀,不晓的是谁得罪了他吧?”
“。。。。。。”
既明回头,眼见那位白师兄正怒气冲冲地疾步往湖中亭的方向而来,更加佐证了他先前的猜测。
百里门中,不同的级别穿着的的服饰色彩也不一。黛色是百里门权力的象征。百里武堂是丁香色,百里镖局是雪青色,金苑是富贵紫。领口和腰带与衣服颜色一致的,便是百里门的门仆;若领口和腰带是白色便是门中普通弟子;若是黑色则是首席大弟子。只有各个分舵主和各堂主、副门主、门主身上才有资格出现黛色。
那位白师兄身着丁香色门服,黑色的腰带与领口。众人见他纷纷行礼。
白旭是石堂主最得意的弟子,人人都知道他在百里武堂的地位早就宛如副舵主一般。
“白师兄来此为何?”众人低声议论。
“白师兄的神情怎如此奇怪?”
“……”
只见他越过人群,直径走上了那九曲连廊。
“白公子好?”雪凝盈盈福身,她站的距离河畔最近,自然第一个与那位白师兄照面。
白旭强压住心中怒气,微微点头示意。言辞间却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他怒视着那湖中亭道:“你家大小姐何在?”
雪凝是百里小姐八大近身婢女中的年纪最小的一位,性子也是最柔弱的一位。见白旭如此严厉,不免有些胆怯。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喃喃道:“我家小姐她,小姐她。。。。。。”
一双手从雪凝身后稳住了她后退的步伐。那人从容迎上前道:“什么你家小姐、我家小姐的,难道百里武堂就不是百里家的了吗?”她正是八大近身侍女之首的雨泽姑娘,她笑着问道:“不知道这样大逆不道的意思,究竟是石堂主的,还是白公子的呢?”
“你!”白旭见是那位雨泽姑娘,此人素来伶牙俐齿,为避免徒增事端,只能咽下这记哑巴亏,双手作揖沉声道:“敢问雨泽姑娘,我家大小姐是否仍在这亭中纳凉?能否请雨泽姑娘通报我家大小姐一声,我家石堂主在剑苑早已恭候我家大小姐多时。。。。。。”
白旭还未说完,却被雨泽打断。她清冽笑道:“既是你家的大小姐,白公子又何须来问我!”
“你!”说你家小姐也不是,说我家小姐又更不是。白旭被戏弄的毫无还手之力。
河畔那些看热闹的门人终于明白过来亭中人的身份,憋着笑偷偷观察这出好戏。雨泽又朗朗道:“对了,白公子,你可知你方才的话也颇有异议。你家大小姐确实是在这湖心亭中,但却不是为纳凉。你家的大小姐向来对你家的石堂主尊敬有加,岂敢怠慢。这不今儿一早便要赶去剑苑,唉,只怕是起早了。你家的小姐你该知道的,她本就身子虚弱,弱不禁风。只怕是起早了,这晨气瘆人,你家小姐这身子哪里承受得了,这一下子就风寒了。可即便是如此,她也非硬撑着要去剑苑赴约。我等一路走一路拦,这才好不容易求得小姐在这亭中歇息片刻。白公子来得正巧,要不你也帮我们劝劝你家的小姐,请她在此处多休息片刻,石堂主是你家的小姐的长辈,自然同样爱护她,也必然会体谅的,白公子,你说是不是呀?”
白旭原本气势汹汹而来,自家堂主在剑苑已然等候了两个时辰。这未大小姐这边却丝毫没有半点动静,也不见任何人来报。他又无意间听门仆议论说有人看见小姐在湖中亭纳凉。本想质问一番却反倒被这个雨泽说的天花乱坠一通。
湖畔门人议论纷纷。
“原来是大小姐在此。”
“门主向来疼爱大小姐,果然连小姐身边的婢女都与旁人不一样。”
“往日只听说大小姐性子如何,竟不知她身边的婢女都如此厉害!”
“白师兄平日里多么威风凛凛的一个人,今日竟被一个侍女噎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石堂主往日里最是厌恶失约迟到者,今日明着被大小姐给。。。。。。怕是现在最气恼的是石堂主。难怪白师兄刚刚过来时脸色那么难看。。。。。。”
“可是这大小姐也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失约的,石堂主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
雄铭诚低声道:“既明你果然心细如尘!还真是大小姐!”
“这位雨泽姑娘这般伶牙俐齿,倒是说的白师兄毫无回击之力。”齐天磊小声道,“我倒是好像明白你为何刚刚突然泼铭诚冷水了。”
雄铭诚低声道:“大小姐病了?我怎么觉得刚刚明明瞧着她们很是开心呀!完全没有担心大小姐的样子。这会白师兄来了,倒是突然个个很伤心的子。。。。。。”
“。。。。。。”
眼前这几个婢女明明在他来前还嬉笑赏园,哪里有半点小姐不适的样子。这会儿却个个好似变脸一般,面露担忧。分明就是做戏!白旭暗暗用力握拳抑制住怒气道:“大小姐身体要紧。既然大小姐今日不适,不如我这便回了我家堂主。也好请大小姐安心休养。”
说完便转身欲走。
“白旭!”人未到,声先至。
纱幔挑起,走出一名红衣女子。那女子手握竹柄纱地堆绫加绣花蝶扇,她头梳单螺发髻,那青丝将单股集结,盘旋如螺,插一支金器打造的蝴蝶金步摇,水晶石做的掉坠。这支金步摇是百里门主特地请国都得老师傅打造,共有四只一模一样的,分别赏给春、夏、秋、冬四位百里门的掌事。而这位红衣女子正是四位掌事中的夏姑娘。
“夏姑娘?”白旭回过身,果真是她!
这春、夏、秋、冬四位姑娘,是门主义女替门主打理前后院琐事。在门中向来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白旭此刻头皮发麻,倒开始有些后悔来这湖心亭了。果然愤怒使人变得愚蠢,小姐身边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他怎会是她们的对手:“夏姑娘竟也在此?”
“门中事务再繁多,也不及大小姐的身子要紧。婢女们传话说大小姐身体不适,春儿、秋儿、冬儿便也都赶来了。毕竟在百里门中,何事能比大小姐身子更重要?我想,既然是门主知道了,也自然这般认为。”
白旭透过那白色纱幔,果然隐隐看见亭中还有三位身影,正围绕着一张贵妃躺椅而坐。
“你也知道大小姐脾气倔强,她觉得既然和石堂主有约,便定不能失信于石堂主。我们好不容易才劝下大小姐在亭中歇息,她还囔囔着稍好些便要立刻赴约。其实石堂主向来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岂会同大小姐斤斤计较这点时间。大小姐可是诚心诚意的想请教石堂主的,如果石堂主愿意不吝赐教,便还请石堂主稍安勿躁。”夏儿放慢了语速,又暗又所指道:“但,倘若石堂主本就无意指点小姐……以小姐宽厚的性子自然也是不会同石堂主计较的。”
夏儿姑娘这话的意思,一点也不难懂。直译过来便是,倘若石堂主离开剑苑,便是不愿意指点大小姐!石堂主此番骑虎难下。
他的双目对上夏儿姑娘那理直气壮的凤眼,气的手都抖了!满肚子怨言也无从发作,白旭只能调整语气道:“。。。。。。敢问夏儿姑娘可有请大夫为大小姐问诊?是何病症?需休息多久?”
“方才雨泽已经说过了,小姐是因为对石堂主过于上心不愿怠慢,早起赴约被晨气凉风所伤。”
可笑!这石湖山向来四季如春,即便是冬日的风也让人如沐春风般舒适。被晨气所伤,可正是笑话。可偏偏那位夏儿姑娘说的满目愁容,那么的一本正经,表情竟然还有甚为诚恳,白旭也只能谣言切齿道:“大小姐的身子还真是虚弱。”
“白公子放心,我等自会好生照料小姐。还请白公子代为转告石堂主,请他无须担心,小姐休息片刻,身体好些自然速速去剑苑。白公子……你……也且先回吧。”夏儿姑娘说的干净利落,不容反驳,微微福身后挑帘进了亭中。
“你!……”白旭叹了口气。
“白公子慢走。”那些白衣侍女热情的像他福身,送他离开,在他耳中倒像是讽刺的成分更多。他连大小姐的面都没有看见,便被打发了回去。明明知道这些女人不过是装腔作势,满口胡言,自己却无回击之力,只能哑巴吃黄连。
湖畔聚集的门人都看着这出好戏,他自知无趣,愤愤而去!
等白师兄走远了,河畔的门人这才敢开始低声议论。
“石湖山这种天气,怎么风寒?咱们这大小姐的身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娇弱。”
“石堂主可是骑虎难下咯!”
“不过大小姐可着实令人感动,这身子不适都坚持要去守约。”
“我怎么觉得明明是大小姐在故意为难石堂主。这种天气风寒你们信吗?”
“。。。。。。”
众人议论纷纷。
齐天磊回过头却看见既明嘴角分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这副表情,倒像是似乎看出了什么?”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你是指大小姐有意为难石堂主?”
既明笑道,“咱们这位大小姐可不是故意为难石堂主,她这是明摆了本小姐就是有意为难。这招以退为进,石堂主只能吃下这暗亏。”
“白师兄刚刚走时的脸色那么难看,想必回去定要禀告石堂主的。大小姐就不担心为此开罪石堂主吗?”雄铭诚道。
“她可百里门的大小姐!门主嫡女,你们石堂主能拿她如何!”齐天磊道。
“我们这位大小姐是真心要损石堂主的脸面呀!她若是直接爽了石堂主的约,不论石堂主是否会追究,大伙都只会说大小姐言而无信,约而不赴约,对石堂主没有半点影响。”既明微微一笑,接着道:“可如今湖中亭这出戏,当着大伙的面那几个姑娘可是明里暗里都强调了大小姐不愿意怠慢石堂主,即使病了都坚持不敢不赴约。只要大小姐在这湖中亭多待上一刻,你们那位石堂主都不能离开剑苑半步,否则便定会被人诟病!你们信不信,只要石堂主在她离开湖心亭前离开剑苑,大小姐的风寒一准立马就好,她定会大张旗鼓的去剑苑赴约,如此便做实了你家石堂主爽约怠慢无礼!”
“大小姐为何如此费劲心机,抹黑我家堂主?”雄铭诚嘀咕着,“不过这位大小姐也是百密一疏呀!今日这园子可是聚集全百里门各舵弟子,少许有些风吹草动,便将是满门风雨。刚刚我便已经听见不少人都在怀疑大小姐装病,是故意为难我家堂主的。”
既明道:“咱们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为了要抹黑你家堂主,我看她不过是故意让你家堂主难堪罢了。”
“这有何区别?”齐天磊问道。
“这其中,区别可大了。若是抹黑,她大可不必如此。这几个婢女的故意在此嬉戏引起我们注意,而白师兄一来又故意表现出悲伤。如此做作的表演,不正是要明明白白的让我们知道,她们在演戏吗?还是‘风寒’这个幌子,大小姐自小在石湖山长大,身体早已经习惯这儿的气候。晨起风寒这么不走心的幌子,不也是有意留下让人生疑的把柄吗?大小姐无非是在叫我们认清谁才是百里门的主人。”
雄铭诚道:“可为何是我家石堂主?他素来公正无私,循规蹈矩。怎会无端端招惹到这位大小姐。”
齐天磊道:“照既明这般分析,我想我大概知道些缘由了。听说,大小姐同那位二夫人素来不合。夫人去世后,象征百里门女主人身份戒指便一直都在大小姐那里。没有这戒指,那位二夫人便永远只算个妾室。可大小姐毕竟是个女儿身,百里门中多数的老人都支持耀少爷做门主之位的继承人。可二夫人一日不扶正,耀少爷便顶多只能算是个庶子,连门中宴席的主桌位都没有资格入席。我听说,二夫人一直在私下笼络人心,以为耀少爷为由逼大小姐交出那枚权力的戒指。”
既明道:“难怪如此,你家石堂主那般刻板,自然是遵守男尊女卑的之流,难怪大小姐拿他杀鸡儆猴。传闻大小姐素来睚眦必报,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只怕她这般霸道的性子,如若不仗着百里门的声势,只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嫁出去了!铭诚呀!你现在可明白为何我先前那般劝你了?”
雄铭诚维护道:“大小姐是大小姐,雪凝不一样。”
既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大小姐如此,身边的人又会好到何处呢。”
雄铭诚争辩道:“既明!平日里我竟不知你还是个诋毁别人小人!”
“小人?我如此为你着想,你竟然听不得半句实话?你且等着被那位骄纵霸道的大小姐断手断脚后丢入后山石湖再想想我今日所言,是不是句句为你!”
“你!”
齐天磊越发诧异:“既明,这里可是石湖山。小心隔墙有耳,若是被别人听去,传到大小姐耳中。你该如何自处!?”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既能猜测铭诚的去向,自然也能知道我自己!实话不妨告诉你们,骅副门主早已经暗示会提携我去明心苑。往后,我便是门主身边的人,这些人即便是听见又如何!?到时候还不得来巴结我。你们只知道金苑的好,却不知道那金苑靠着膳堂的后厨,油腻腻的,想到那味道便一阵反胃。。。。。。”
“不对呀,既明!这金苑同膳堂哪里靠着了?”
“我说靠着,就靠着!定是你记错了!”
“。。。。。。”
却没有人注意到,既明的余光始终有意无意落在那湖中亭中,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