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知道要等杨家祖父和二叔回来,姚氏在跨院已提前让两个孩子用点心垫了肚子。
没一会,杨定国便回来了。
他戴着软角襆头,两鬓花白,眼神犀利,眉间的川字皱纹十分明显,看到屋中女眷孙辈皆在,径直往主座走去。
“二郎还未归吗?”他饮下一杯热茶,神色也有些舒缓了。
话音未落,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青灰色儒衣的男子把帘子一掀从门外进来了,袁媛抬眼一看,那人见着屋内满满当当的人,脚微微一顿,便先向杨定国、李氏行礼。
而后姚氏带着两个孩子站起来,他恭敬行了礼唤了声“嫂嫂”,姚氏微微屈膝回礼,让杨梓、杨桢行礼,介绍道:“快叫二叔。”
大家寒暄了一会,才移步餐厅。可是,江氏和姚氏却抢着为李氏布菜。
所谓封建陈旧,此当为一例。袁媛更是对抢着伺候婆婆这种行为大为不解,于是也不动筷,眼巴巴望向姚氏。
李氏也说:“梓哥和桢姐初回京中不习惯,你帮忙照顾两个小的便是,这有江娘呢。”
姚氏却不假思索地拒绝:“妾久未伺候姑舅,心中多有不安,江娘时常伴在左右,还望阿姑疼我,让我伺候您一回。”
袁媛听着觉得眼角不觉抽搐,谁知一旁的杨定国还夸赞姚氏:“大郎果得好妇矣!”
李氏听了,自然不再推脱。袁媛暗叹一口气,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古代,要遵守他们的生存法则。
但心中依然不得劲,一晚上只扒拉着自己碗碟里的东西,也不主动让柳娘帮夹些想吃的东西。
同在饭桌上的杨梓也吃不好,不是因为如袁媛般怀揣那么复杂的心情在吃饭,而是他竭力忍住咳嗽,勉强只吃了几口饭。
这时,正在咀嚼的杨梓忍不住大咳起来,袁媛赶紧起身用出手帕替他捂住的嘴巴,示意他吐出口中的饭菜,抚着他后背顺着气。李氏看了赶忙示意姚氏过去,杨梓状态并不好,不得已姚氏只得先带杨梓回屋。
袁媛本也想出声说一起回去,但只犹豫了一会,姚氏便已经带着杨梓、春儿出了正房了。
等杨家吃完饭后,僧侣未到。一家人移步堂屋,陪着杨定国和李氏说话。
姚氏和杨定国坐在暖榻上,身旁是正在玩耍的袁媛和杨桦。
袁媛无聊地拿柑橘滚来滚去,吸引了杨桦的注意和他玩耍,却找不到起身离开的好时机。
李氏正对久未见面的杨沔嘘寒问暖,杨沔也是有问必答,只是杨沔是不是偷看杨定国的表情暴露了他。
杨定国好像没有注意到,低头认真地和杨桢滚柑橘逗着小孙子。
只是李氏和杨沔你来我往打了许多眼色,杨沔都未开口对杨定国说什么。
杨定国十分专注的与杨桦玩耍,好像是无比有趣的事情似的。
过了许久,忍不住的李氏才下定决心转过脸来,面对杨定国说:“今年二郎学业上甚是努力,且过了年便是春考,听教授所言机会甚大呢。”
杨定国正好抓住袁媛滚过来的柑橘。
他悠闲地剥了橘子的皮皮,又递了一半给袁媛,自己一片片喂进杨桦的嘴中,才道:“现在春试未到,一切说还太早,所以二郎这段时间莫要荒废了功课。”
李氏颔首:“我也这般觉得,时日未到,你还需定下心来认真读书才好。”
李氏说完,又转向江氏:“虽说以学业为主,但眼下便是年节,学中的同僚与教授也许进行些人情往来。江娘这两日拟个单子出来,过几日采买年礼可别漏了哪家的礼。”
说着说着,眼睛却飘到了杨定国身上,陪着笑问:“官人,二郎常年在学监中生活,人情世故上未免生疏,年节的礼单,还得官人多指点一些……”
杨定国斟酌着说:“送礼一事寻常往来即可,如今朝堂明面上平静,但底下错根复杂。当年大郎甚至远赴地方教书以避党争,这便是熬了许多年。依我看,二郎若是能通过春试,其余的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说起幼子仕途之事,杨定国想起今年得孤零零过年的长子,心情有些低落,眉间不禁皱起一道深深的川字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