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澄不敢应声,只得磕头认错。他怎么能忘呢?怎么敢忘呢?顾温言是他的亲妹妹啊,嫡亲,因着丈夫战中暴毙,年纪轻轻守了寡。
她现在唯一生的希望都破灭了,不想回家,只在外地流连,人生没了盼头。最后竟然选择削发为尼,常伴青灯。
而妹夫的死亡岂是简单的暴毙,是那渝国人的阴谋手段。
“我告诉你,顾澄,我永安侯府,总有一天要为吾皇踏平渝国土地,我要叫他们渝国皇族血债血偿!”顾之南瞪大双眼,恶狠狠看着不断跳跃的烛火。
他恨渝国皇族,他的一双父母全部葬送在与渝国的战场上,为了护着他逃走,在他面前眼睁睁被捅死,现在他的女婿也是这样,毁了他一个处在最美年华的女儿。
他怎么能不恨。更何况,顾氏一脉门楣要靠着子孙抵着,靠着他们光耀。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因为半分儿女情长而葬送百年基业。
“我要你守住这份荣耀,顾澄,你听见没有?”顾之南厉声质问,站起身,背过手,俯视着跪下的顾澄。
“是,父亲。”
“你自小体弱便如命随了医仙,大了才归家,我告诉你,你是永安侯府的嫡长子,这牌匾,你是扛也得扛,不扛也得扛,我决不允许你有半分差错。”
“裴氏一族是书香门第,根基稳固,深得圣宠,族中有女在宫为妃,权势滔天,裴褚绪的嫡长女聪敏贤惠,我看与你般配地很。”
顾澄跪的腿部已经全麻,听见父亲说到裴褚绪的女儿一事,不禁心口一震,这是要给他定亲?顾澄下意识眉头紧锁。
“父亲……”
“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你的亲事就这么定下。”顾之南眼色深深,不容置噱。
“大仇未报,为何要被儿女情长所羁绊?”顾澄不愿这门亲事,开口反驳。
“儿女情长?”顾之南嗤笑了一声,生硬地撕开顾澄心底的秘密,“你以为我在寒祁就不知道你在古洛做的糊涂事吗?”
“你三番五次和将军府的一个女人搅在一起,这次为了她竟然还亲自出手,救了渝国公主,废了我们精心布置好的一枚棋子。”
“你就当真以为我不会知晓?不会责罚你?”
顾之南转身去寻戒鞭,顾澄知晓这顿责罚是不可免了。
“父亲……我们要报仇,可是我们为什么什么都要牺牲……”顾澄有时候很恍惚,父亲自他归家就一直对他严厉非常。
他以为父亲是不喜欢他的,可是父亲最后又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给了他,在家中又给了他说一不二的权力。
人人都道他这个嫡长子深得永安侯心。
呵,是这样吗?
“啪。”正当顾澄还在一片恍惚中,一鞭子已经抽了下来,顾澄本就泛冷的身子瞬间一缩,疼痛涌上心头。
“牺牲?如果可以守住永安侯府,可以踏平渝国,牺牲又算什么!”
“顾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丫头了,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
顾之南反手又是一鞭抽向顾澄的后背,顾澄后背有汗意冒出,额头也已濡湿,疼,是真的疼。
“你们绝无可能!”
又是一鞭子。
“你们不共戴天!”
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打着,顾之南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见顾澄一声不吭,他的后背有鞭痕、有血珠冒出,顾澄只是咬紧牙关,不言一句。
顾之南愤然扔掉戒鞭,“你给我对着列祖列宗好好想想!”,拂袖而去。
顾之南走后,顾澄沉沉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所以的力气一样,瘫在蒲团上。
要他好好想想嘛?顾澄苦笑道,想什么,想着延续顾氏的荣耀吗?是啊,他怎么配喜欢一个人呢,他处在这么黑暗的漩涡里,伸手就能握住一束光?凭什么是他?
但是,那一张笑意不止、生动活泼的脸总是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叫他舍弃、牺牲……他也不愿,他放弃那么多、从来都是他在一直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