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划到沼心,我的紫蝶就不再向前飞,荧荧地停在我的桨上,应该是到了。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俯身五指滑水释放妖力,淡紫的灵流似水蛇般四下散开,拜门帖已经发出去,接下来只是等了。
远处像有几根蒲草,几茎莲叶,我把船划到那片浅水长草的地方,在这里果然稀稀拉拉地插了十几茎莲叶和四五个纤小的莲蓬,我摘下一个莲蓬吃,里面的莲子少得可怜,有几颗还是空心的瘪粒。
果然还是别水泽的莲蓬好吃,莲蓬个大肥圆,莲子饱满水灵,想想我刚走的时候,水里的荷花正开得欢呢。
我把吃剩的莲子壳往水面一抛,还惊得有只鱼甩尾打水,泛起一翻水波。
一条紫色的灵力蛇游过来,向我点点头,又转身游走。
我跟着它进了一片茂密的苇丛,其间的水道有些窄,船不断或推开或压倒倾斜贴水的苇叶。穿过苇丛之后,一座半建在水面的房子出现在我面前。
涉水的栈道在水面上曲折蜿蜒,有一名男子站在上面。
要不是他举着一盏萤虫灯,有许多细碎的流萤在他身边飞舞,就他一身黑衣的装扮,我还真难看见他。
“不乌,不乌!好久不见呐!”我踩在船上招手。
他举着灯下到船里来,看到船里还躺着个人,便问我道:“荒落,这是谁,这么远你还带在身边来串门?”
“一个朋友而已啦,”我道,要不乌一起帮我抬阿青上来,“他受了伤,昏迷不醒的,若望沼我不熟,就先跑到你这里来歇脚啦。”
其实我最先的打算是回别水泽的。
不乌却将灯递给我,抄手将阿青拦腰抱起,我冲他眨眨眼道:“要你和我一起抬的,你怎么用抱?”
不乌道:“船摇摇晃晃不好抬,你掌灯快上去,他挺沉的。”
我举着灯走在不乌身侧,根本不用他为我指路,房子的外观布局还和以前一样,基本上没啥太大变化,当我们要进入房间时,与一个伫立的影匆匆擦肩而过。
咦我后退几步拿灯去看,本以为是个桩桩,没想到竟然是名小巧可人的少女,她垂着头,在萤虫灯的光里局促地站着。
“这是……?”我问着不乌,我不在的这几百年里不乌有伴啦?可她为什么垂头丧气地站在外面,吵架了?不会是他女儿吧?不乌长得不错,挺好看的,要真有母鸟送蛋给他孵也说不定。
不乌抱着阿青走近,却并没有将目光分给那名少女,他道:“治好的鸟儿不愿走,又飞回来乞食罢了。”
我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以前的不乌可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我细瞧着他,不乌的容貌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变白了,萤虫灯柔和的绿光映在他脸上仿佛通透洗过的玉色,他的眼下还扫了层灰灰的暗影,看起来有些疲倦,有些烦厌。
那名少女把头埋得更低,手指在身前打着解不开的结,我正想着怎么说些缓和的话,她就头一沉跑开了。
不乌也没说什么,继续带着我进屋,将我和阿青安置下来。
“不乌,我来你这住一阵子,不会太麻烦你吧?”我道,留住要走的不乌。
“怎么会呢?”不乌道,他看着我,脸上淡淡的离厌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舒暖的笑意。我稍稍宽心,或许是他一个人在这沼泽地住久了,有些不太习惯和外人打交道,真应该经常来看看他的,我认识的不乌可是个极舒快暖心的人呢。
“若嫌麻烦,连你的拜门帖都不会理。”不乌道,他的话让我又继续紧张。
“这么多年过去都没过来看看我,屋里屋外我学着种的莲蓬就没长好过。”不乌道。
“哎呀,不是乌居洼离别水泽太远了嘛!你要是家在西山,我三天两头往你那里跑一趟。”我道,变出一茎莲蓬递给他,道:“在外面那滩浅水地里摘的,原来是你种的呀,我还以为是野生的,本想拿来混个别水泽的特产让你高兴高兴的。”
不乌默默地注视着手上的莲蓬。
“这个是那几个里最大的,我特意没吃留给你,不用太感动。”我道。
“我知道,”不乌向我投来幽怨的小眼神,他道:“只是它们还没长够时候。”
“啊——呵呵,那我摘急了,呵呵。”我尬笑道。
和你以前种在这座房子的庭心池中的莲蓬相比,我真以为它们是长得够够的啦。
到了第二天,不乌坐在房子附近临水的树荫处钓鱼,我就待在他旁边,看着他稳稳地握着长长的竹杆,垂根细线在水面上,好似时间静止,然后我便小鸡啄米般点头打瞌睡。
风微曛,人清闲,真是太容易让妖进入万事元空的休眠状态了。
“荒落。”不乌叫我道。
我得了他的声音连忙醒过来,道:“不乌,怎么啦?”
“你昨天没休息好吗?”不乌问道,眼睛还看着他那杆钓杆。
“不是的,就是这么好的天气,想睡觉。”我道,凑近他身边去看他的钓。钓线在水中微微抖动,像有什么东西咬了饵。“有鱼吗?”我问道。
“嘘——”不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双手抓着杆柄,屏气一会儿,再把杆往上一抬,一条肥大的鱼扑哧哧地就被钓线弹起来,引得一阵水花四溅。
不乌把鱼收进篓子里,道:“你还真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鱼钓够了,回去吧,屋里那个人也该醒过来。”
“我来提我来提。”我笑着从他手里抢过鱼篓,道:“你的医术真是长进不少,只那么几下就把阿青弄得手指头能动了,真厉害!不像我,毒退化了好多,现在竟然能找出两三个不那么怕我的毒的来。”说完,我便是一幅不开心的样子。
不乌道:“没必要不开心的,精进便是。我的医术也是靠你才这么好的,以前和你做朋友的时候,我可是一边中毒一边解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