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还在劝着胡小闹爹,“娃娃们走出去这穷乡僻壤的,以后飞黄腾达咧。”
“老哥哥,这打仗,可……可……”胡小闹爹结巴了,接下来的话,他似乎有些忌讳说出口。
“那么些人咧,咋就落到咱的娃身上。”我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空洞的话。
胡小闹的爹,端着酒杯,走过来,拍拍胡小闹和我的肩膀,“你俩给我听下了,无论如何,活下来,活下来就什么都好了。”说完一口喝了酒,就不再搭理我俩,找我爹,去喝酒了,老哥俩一杯接着一杯,似乎这个饭桌上空无一人,二人只管着自己喝酒,连下酒菜都很少进嘴,就是灌酒。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尽力的掩盖着内心的不舍和难过,用酒精在麻痹自己,互相依靠着,用兄弟之间的温存,在相互温暖着内心的伤口,很久没有波澜的心,这一次,就像被洪水冲出了决口,痛,泛滥得到处都是。
胡小闹在我家和我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胡小闹的行李就放在了床头,我爹也不在家,娘在给我收拾着东西,胡小闹开口就问,“婶子,我爹呢,咋没在。”
“你爹放了东西就和根儿他爹出去了。你们睡会儿吧,一会儿,婶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胡小闹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推推我,“哥,我想去看看我爹,我放心不下他。”
当我俩到胡小闹家时,他家已经空了,门上落了锁。
胡小闹扒了扒窗户,拉着我,就往后山跑,“走,去我娘那儿。”
等我和胡小闹进了坟山,远远就看到我爹和胡爹在他娘坟前,坐着说话。
我和胡小闹顺着山路,一路奔上了山,胡小闹,直接跪在了他爹面前,“爹,我来了。”说完磕了个头,“爹,儿去报效国家,定不辱祖先和爹娘教诲。”说完,又转向他娘的坟,一个头磕到底,“娘,儿出人头地了,回来给你重塑坟台。孝顺我爹,养老送终。”
胡爹爬起来,一把抱过来胡小闹,狠狠地抱在怀里,一只手摸着坟台,“去吧去吧,我这有你娘守着,还有你叔做着伴,你要在外面好好的,一个村子出去的,相互照顾,一起去一起回来。”
从山上回来,胡小闹爹不愿去我们家,大概是不想经历分离的不舍,我爹挽着他,“走吧,给娃们留点念想嘛。”
走的时候,村口聚集了不少人,冯家派人给我们牵了牛两辆车,送的时候,我爹在人群最前面,带着乡亲们往出送,人群里压根没看到胡小闹的爹。等我看向胡小闹的时候,他正在盯着大树看过去,等我仔细看去,才看到树后隐约有个人,看起来像胡爹,胡小闹在哭,满眼的不舍。
悲伤的情绪特容易传染,我的眼里有一棵大树和树下人影,溢出来的眼泪直往心里倒着流,直苦。爹的影子,如山,也催泪。
到了兵站,说起来叫兵站,实际上,就是一个废弃大院,临时征用改装的,门板搭起来的台子上,码放着军装,两个长长的队,在场院里排着,歪歪扭扭的队,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是几个队,登记桌那里,是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