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喜,连连点头。公子酉没有再多留,又替我把了下脉确定无碍后,便离去了。我将他送走,才出门一路往内宗狂奔,此时天已暮色将尽马上便要宵禁了,我得在那之前找到他。
外宗还是有些距离,我走的匆忙出门前也没有骑马,待气喘吁吁回到内宗山门前时远处已响起宵禁的第一声钟。我心想他大抵已经不在了,但还是顺着那漫长的阶梯往青石巨门爬去。
宗会已经结束,此时巨门紧闭。我左顾右盼了一圈,果然门前空无一人,想必内宗是不会许他进门去等的,如此说来那少年可能自己走了。我心中一松,说不上庆幸还是遗憾。
就在我准备打道回府时,忽听旁边树丛里传来枝桠断裂声。我猛一回头,却见一个脏兮兮的小身影从树丛里爬了出来,冲着我站直了身子。
我大惊,跑过去一把拉住他,却正是那少年:“你还没走?”
他脸上被树枝刮破了几道,更加显得狼狈,然而一双眼睛却还是十分干净:“……你叫我在这等你。”
我心中愧疚,摸了摸他的脸蛋:“对不起,我有些事耽搁了……你怎么不坐在门口等,跑树丛里去?”
他抿起了嘴:“他们关门了,不让人呆在门口。我就躲在树丛。”
我叹了口气,无力感到愤怒,只温声道:“我已经回禀过外宗的宗长,他很愿意你拜入外宗门下。只要你现在点个头,我就带你回去。”
那小孩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安静地点了点头。我心中五味杂陈,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山下走去。他的手那么小,一整个僵在我的手里,似乎不敢用力也不敢回握。我俩就这么静静地走到了山脚下,我问他:“上次陪你来的大娘呢?”
他看着我没说话,似乎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我正欲追问,却见他将目光调转,望向远处。我顺着那方向看去,却见夕阳正落在青石巨门的背后,一片余晖中门墙威严、高阁耸立,也算是不二壮景。
然而我们只能站在低处和外面远远看着。
我心中有些茫然,又想起了公子酉方才的话,不禁握紧了掌中的小手低声道:“你要是依然想拜入内宗,不用勉强跟我回去……”
然而话还没说完,掌心却忽然一紧,却是那小孩头一次回握了我的手,拉着我向前走了两步。我一愣,却见他还是那副抿着嘴的样子,但眼神中却似乎催促我快走。
我不禁失笑,放下心中所有烦思,拉着他向外宗走去。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
“……唉总要有个名字呀,不然叫你什么呢?”
絮絮叨叨间,我们二人走回了外宗。此时已到宵禁,但幸好有公子酉的准许,我直接去找了谢浥尘出来。他自然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笑着要去牵那小孩的手。
可那小孩却向后一躲,避开了他的手。我知他是到了个陌生环境,不想离开我这个唯一熟悉的人,便蹲下对他道:“这位哥哥是咱们宗长的弟子,十分厉害。人也很温柔善良。你跟他走,不用怕,他会安排你洗个澡、吃饱饭,明天就教你练功夫。嗯?”
他看着我:“……你呢?”
我笑道:“我也在外宗呀小师弟,咱们现在也算同门了。只是你现在要去睡觉了,得跟这个哥哥走。”
他还是看着我,但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谢浥尘走过去牵他,他却忽然仰头望着我道:“常笑。”
“嗯?”
“……我的名字。”
我望着谢浥尘和那小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方一个人缓缓往回走。
常笑,常笑。
真是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似乎已经注定,他就是个普通的、无甚资质才华的孩子。泯然众人,这对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可能是最残酷的评价了吧。
可难道外宗所有人不都是这样吗。从出生开始就被武学拒之门外了,可就因为一点不甘心,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拼尽全力,靠着一点心中小小的火焰,又能走多远?
而我领那孩子来到这里,又究竟是帮他,还是将他推入更残酷的命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