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去各屋闻闻，看能不能找出那股味儿，可他的脚被烫伤了，保安堂那个蠢大夫开了一堆黑不溜秋粘巴拉唧让人作呕的药膏，全被齐妈妈糊在伤口上，还把他的脚裹成了球完全走不了路，这计划没等实施就流产了。

这几天一直住在慈安堂老太太屋里，池老爷子回来瞅了一眼，知道孙老太太要亲自看顾孙子，便一脸“不高兴”去醉仙楼了，一走就是七八天，到现在都没回来。

真是太“难为”他了，一大把年纪还在乱花丛中飞驰，也不怕闪了腰趴在花下起不来。

相比之下，池长清这个做爹的还算靠谱，早晚请安的时候都有看过这个儿子，那眼神心疼不已，唉声叹气说自己没用，连儿子都照顾不好。虽说他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照顾过，但起码还算句人话，可等老太太给了他二百两买书银子后，池耀宗便再没见着老爹的影子了。

买书？买书是不可能买书的，给哪个小娘子买肚兜还是有可能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好在老太太和姜氏对他是真心的，池晶算，池淼充其量算半个，这半个还是拿他邀功请赏的心思，有时候齐妈妈和赵妈妈在他面前也会放下彼此的成见和平相处。这些女人都十分厌恶对方，但从不会厌恶他，有时候池耀宗会想，要是她们知道自己百般宠爱的男孩儿内里是个女的，还是个快30岁的大龄剩女，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想都觉得刺激。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最近逐渐开始接受自己变成男孩的事实，站着方便时已经没那么尴尬了，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期待将来丝瓜成熟后体验一下大清早一柱擎天是什么感受。

咳，扯远了，还是得找凶手，早找出来早安心，不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他可不想再死一次了。

池耀宗绞尽脑汁回忆那股桂花味儿，老太太不喜欢那些妖里妖气的香味儿，是以慈安堂没人敢用，别的屋他又暂时没机会去，只能等脚养好了再做打算。

他翻了个身脸朝里边躺着，刚闭上眼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齐妈妈，亲家老爷来了，带了济世堂的大夫来，说是给少爷瞧病，老太太叫您把少爷带到正堂去。”

是老太太身边那个环儿。

“瞧病？瞧什么病？脚伤还是......还是别的？”

齐妈妈顿了顿，老太太说过，谁敢提半个哑字立刻轰出去。

“既然是瞧病，应该就是都瞧吧！”

“这脚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别的病济世堂那个白大夫不是早就说了没法子吗？姜县令又不是不知道，还带过来做什么？你去回他，就说少爷睡了，让他改日再来看。”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池耀宗还没见过这位“外公”。老爷子原先在山西做知县，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孙老太太又不是个好婆婆，姜氏三四年回不去一次娘家，更别提见老爹了。前不久老爷子调到了昆山，这才离的近些，有时候来苏州开会就顺路来池家看一眼，不巧的是回回都赶上他睡觉，孙老太太便一直阻着没让见。

今天齐妈妈故技重施又想拦下，池耀宗很不能理解这俩老太太的想法，这么做她俩到底能得到啥呢？爽在哪？我有孙子你没有么？他越想越烦，立马坐起来直勾勾看着齐妈妈。

齐妈妈一脸尴尬，干笑两声抱着斗篷过来：“哎呀，少爷才睡怎么就醒了？妈妈这就帮少爷穿衣裳见亲家老爷去。”

池耀宗点了点头，老实坐着把衣裳穿好去了正堂，没想到一进屋就愣住了。

一个身穿天青色束腰锦袍的少年站在一旁，年岁比他大不了多少，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一张脸稚气未脱，但五官已如石膏雕像一般深邃立体，唇红齿白，双眸像琥珀，眼神却不似少年，反而清清冷冷如冬月飞雪，让他移不开眼睛。

池耀宗的内心有些小激动，这货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甜甜地问了一句，屋子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静地掉跟针都能听见。

等等！刚才他说话了？他说出来了？不是吧？

完了，这一开口说话，就再也装不了傻了。

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他是个男的啊，怎么能撩小哥哥呢？

池耀宗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完全没想起来自己这身子只有五岁，就算是女的也是不能撩小哥哥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小少爷一张小脸红到了脖子，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结果喉咙一痛止不住咳嗽起来。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捋着胡子挑了挑眉，离开椅子走过来拉起池耀宗的小手搭起了脉，意味深长地朝他眨了眨眼。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幼时落水惊惧所致的失语症，如今已经痊愈，稍作调理就会恢复如常。”老人放下手，拍了拍池耀宗的肩膀一屁股坐了回去，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池耀宗抬头看了他一眼，仙风道骨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这老爷子该不会看出来自己是装哑吧？

算了，不管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反正要找害自己的凶手继续装哑也不方便，既然老爷子帮他找了台阶下，索性就顺杆子爬吧！

“谢谢爷爷！”

池耀宗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道了个谢，齐妈妈这才回过神，老泪纵横喊了起来：“少爷说话了！老太太！少爷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