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带周吉出门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这三个月时间虽短,但辉哥没让周吉闲着,可以说他的生意很好,周吉态度虽温和但透着冷意,技巧虽生疏但人却淡定,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没想到格外受欢迎。
周吉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羞涩,人的适应力就是这么的强。他敲开一扇又一扇的门,门后是一个又一个相貌各异的女人,但无论高矮胖瘦美丑老幼,于他都是一样的身体,等着他去捂热,烘暖,他像个越来越熟练的工人,拆解一架机器,擦拭上油重新组装,而他自己也不过是另一架自动运转的机器,上好发条,等待指令。
大家都是物品,以物易物,简单直接,谁又比谁高贵?每次事毕起身,穿好衣服,拿钱出门,回到阳光里,他觉得自己这才又变成一个人。不过周吉已经有些弄不清,他是一架机器假装成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人假装成了一架机器。
出门之前,安小姐带着周吉去买衣服,紧身的丝质上衣,暗红晦绿,贴合着臀线的黑色长裤,脖子上衬一条闪闪的银链,像一条吐着芯的蛇缠绕着,周吉看着镜中的自己,情色诱惑,昭然若揭,他不喜欢。安小姐也看着镜子中的周吉,却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的身体被买断,雇主有权随心所欲任意打扮他。
“你和三个月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安小姐道。
“是让安小姐满意还是失望呢?”周吉调整到工作状态,调笑道。
“我都喜欢,这样的你很好,那天的你也很好。”安小姐嘴角含笑。
临行前周吉把自己的牛仔裤和T恤悄悄打包进行李,也许有机会按自己的心意穿一回呢。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兴奋的,他从来没出过远门,忍不住就有些期待。
安小姐带他去了泰国清迈,据说这里是邓丽君最喜欢的渡假地,也是她最后葬身之所。
周吉不挑剔,不管去哪里,都是他没去过的。他们住在香格里拉,豪华的套房,宽大的阳台,虽是酒店,但房间外一片空旷,甚至还有几块田种着庄稼,如同置身野外。
但第一天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周吉就厌烦了。安小姐哪里是渡假,她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办公,每天除了晚上去做一个SPA,就是在房间里写邮件打电话,周吉不知道安小姐什么时候要唤他,不敢走远,只好也留在房间里陪着。来了三天,他所看到的风景也不过是露台外的那一片空地。
第三天,可能是看他太无聊,安小姐也动了恻隐之心,问他会不会打网球,他回答说不会,安小姐马上打电话给他安排了一个网球教练,让他练练球,过两天陪她打球。安小姐又掏出卡来让他去楼下名品店里挑两套网球服和运动装。
周吉就是在网球场上看到龙小飞的,他只随意瞟了一眼隔壁球场,就一眼认出了龙小飞,和龙小飞一起打球的是一男两女,两个姑娘都是身材高挑的美女,他们在混合双打,龙小飞每打出一次好球,就和同队的姑娘击掌大笑。
这个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不同命的男人,周吉想,烧成灰他都认得出。
周吉不会忘记三年前的那个生日宴,龙小飞众星捧月的飞扬神采;龙雄杰冷冷扫过他的那一眼,嫌恶和不耐烦的神情毫不掩饰;醉酒的女人漫不经心地挑逗;她的男伴随便抬个小指头,就把他彻底打进了深渊不得翻身。在监狱的那三年,他一直在仇恨和绝望交织的情绪里,他恨他们每一个人,他也恨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今天见到龙小飞,那种压抑的仇恨又翻涌了上来,他凶猛地击球,把一腔愤恨都发泄到了球拍上,倒引来对面教练的连连夸赞,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给他喂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