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天已经黑了,黑暗下的姜砾已经明显感觉不对了,我耐心的等他自己开口。
没走一会儿,他就低声道“张叔是我妈妈的朋友,他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放弃学业以后,他最心痛,却也没责怪我,相比我的父亲,他更像我的爸爸。”
“他的腿也是因为我受伤的,因为保护我……”
说到这里,他嘴唇微颤,话音都是颤抖的,却像魔怔了一样“他就趴在我身上……棍子抡在骨头上,我好像都能听到骨头断裂咔嚓的一声……”
我停下脚步,堵住他接下来的话“够了!别说了”
说着,我一把拽过他,搂在怀里,柔声道“都过去了,都会好的,现在已经开始变好了”
我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明明身材高大,我却觉得,这时的姜砾,脆弱的像是一个新生儿。
他用力环着我,带着哭腔,哽咽着喃喃自语“曼曼!你不知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轻抚他的后背,像顺毛一样,上下摸索,轻柔道“这不怪你,你也不想的,这只是个意外,这不能怪你”
慢慢的他逐渐平息下来,却更用力的环住我,像一个树袋熊一样,牢牢挂在我身上。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我有些不适的转转头,却被他一把用手固定住,我也不敢用力挣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静静等他消化。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了,前两天下的雪已经开始凝固,路人走过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折射的光线静静铺洒在雪面上,像是撒了一道温柔的金粉。
好半天没人经过,四周悄无声息,一时间整个世界像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纵使严冬的风凛冽刺骨,但姜砾却为我牢牢竖立了一道密不可分的壁垒,这温暖让我平静又安详。
难得的,那颗总是背着包袱的心终于微微放下,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
就在我被这平静感染,昏昏欲睡时,他终于开口“那是我最放纵的一段时间,我实在太难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每天通过打架麻痹自己”
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那条街上混的人,几乎都和我打过架,只要别人和我对视超过三秒,我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打他”
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还能跟我开个玩笑“都说北京人都打过大张伟,那西街没打过姜三秒,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混过”
可我却一点笑不出来,闷闷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反复揉搓,又酸又胀,根本不敢想,他当时心得有多疼,又得有多无助,才会通过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这时候说什么都觉得很无力,只继续用力抱紧他,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
“后来惹得仇家太多了,终于遭到报应,被我找过事的那些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召了几十个人一起堵我”
“我再怎么能打,也只有一个人”
“积怨已久,每个人都恨我恨得要死,拿着东西死命抡我”
他声音飘渺的像从远方飘来的一样“当时我就在想,如果真的能打死我也挺好,反正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下的”
我心里一慌,知道他是真的无所谓,想要抬头看他,他却一把挡住我的眼睛,低声沙哑道。
“张叔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可打红了眼的人哪里停的下来,把张叔一起拉了进来,当做泄愤的工具”
他哽咽的喘了几口气“张叔就趴在我身上,牢牢护住我,一点声音都没有”
愧疚和负累折磨了这个男孩这么多年,在这一刻,他终于承受不住,抽泣着哭出声来“是我对不起他,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他……”
我扒开他的手,捧起他的脸,轻轻擦拭掉泪珠“这不是你的错”
我直视他的眼睛,努力把我的想法告诉他“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乱及无辜的人,你没有错”
看着他拒绝的表情,我又换了一种说法“你想过让你的张叔受伤吗?”
他听闻拼命的摇头,这时我又肯定他“你看,你也不想的对吧!”
我又继续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看到张叔受伤,无论别人告诉你什么,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要明白这一点”
看着他迷茫的表情,我又添把火“张叔说过怪你吗?”
“没有吧!当事人都没有说过责怪你的话,那别人说的话,就全都是放屁,你懂吗?”
我又再次肯定自己的话“你不能往自己身上揽不应该属于你的责任,这不是你的错”
看着他舒缓的表情,我又继续开导他“你错的,是你不珍惜自己,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你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令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有多伤心你知道吗?”
他小声呢喃道“没有人”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