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还带着残留的兴奋,忧伤的歌词也沾染上了点点愉悦,嘴角压不住的上翘。
我不再关注来往的行人,也没有杂乱的想法。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久违的、单纯的快乐,轻飘飘的,像羽毛从半空中落下,随风而向,就只是在空中悠荡。
直到嗓子受不了,火辣辣的痛,再也唱不出来我才回过神来,面前已经聚集了好多人。
我匆匆瞟过一眼,吉他包里多了几张钱,没敢多看,干渴的要命。
我在原地站定,说声谢谢,又向人群鞠了一躬,胡乱的收拾好东西,狗撵兔子一样向回家的方向跑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江边,我才敢停下来。
大口的喘气,拖着酸软的双腿挪向巷子口,靠向墙边,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身体颤抖着蜷缩成一团,一时间我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像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其间夹杂着略微的几声呜咽,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恢复平静。
我扶着墙站起身,压低帽檐,抱着吉他的手紧了紧,向回家的路走去。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这小小的天地,我踩着昏黄的灯光,回味着刚才弹奏的细节,脑海里再纷乱的思绪也阻挡不住的轻松,脚步轻快地像踩在棉花上。
即使路过没有一点灯光的拐角,也没有平时的心悸。
我回来的还早,张翠芬还没有回来,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一丝丝月光透过窗户铺洒在地板上,贴心又温柔。
我按下开关,老旧的灯管总要忽闪几下。
喝下一大杯白开水,我才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我坐在地板上,斜倚在床边,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打开吉他包,零零散散的几张钱,除了我自己的十块钱,我查了查,还有二十七块钱。
拿着轻飘飘的几张钱,眼睛转了一周,最后定在书桌上的维C。
刚把钱藏好,就听见钥匙转动门孔的声音。
我不慌不忙的擦拭吉他,归纳吉他包,张翠芬照例来我房间看一眼,告诉我下个月正常上学,我点头低声应和一声。
关门前我注意到她看了一眼吉他,没说什么,关门回房了。
接下来上学前的一个月,我每天都去江边唱歌,渐渐地我不再那么胆怯,行人给我钱的时候,我也会小声的说声谢谢。
我开始享受行人给我钱时的肯定,沉浸在这种令我放松的方式里。
清晨的空气,一如既往地清新。
三三两两的学生踏着弥蒙的露气,脚步轻快地迈进校门。
来时很早,教室还没有几个人,看到我开始上学,热切的询问我的身体,我一如既往地挂着羞涩的笑,低声应和着,不时点点头。
等周围人群都散尽的时候,也快要早读了。
我打开书包,拿出书本,旁边的杨学智碰碰我的胳膊,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尔曼!你可算回来了,九班那个男生天天来找你”
“梁子建?”
“就是他,你看着吧!一会下课他保准来”
我了然的点点头。
一到下课,梁子建果然准时来报道了。
没了前几个月的灰心丧志,一打眼就活虎生龙向我招手。
“尔曼!你总算回来了!”
“上学期我以为你能回来考试呢!天天来找你,后来听杨学智我才知道,你这学期才能上课”
“这是我给你抄的笔记”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体育生,学习不好,这是我找火箭班的同学借的笔记”
“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太过意不去了”
“我给你买了些吃的,你多吃点,补一补”
我看着他耷拉着脑袋,愧疚的举着笔记和零食,明明比我高出一大截,这会脊梁好像都要埋进土里。
“我已经全都好了,你上次已经道过谦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笔记我收下了,零食你自己留着吧,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翻了翻笔记,看着他失落的表情,不忍的接着道“我看你的字很漂亮,之前古诗翻译的本子不小心弄丢了,如果你有时间,能帮我再抄一份吗?”
似是没想到我的要求,他愣了两秒 ,随即欣喜的点点头“好呀!好呀!你什么时候要?”
“不着急,期中之前给我就行!”
我看着他犹豫的表情“那…期末?”
他急切道“那怎么行,都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争取这个星期就给你行吧?”
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太快了,这个月末就行,不着急”
我看他急切的要哭出来的表情,明白了什么。
看着他的眼睛,安抚的按住他的肩膀,“梁子建,你听我说,我的身体已经全都好了,这次意外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没有人能把责任全都推到你身上,连你自己都不行。”
“能拉住你我很庆幸,也很开心”
我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我的眼睛,柔声道“你明白吗?”
小朋友的压力太大了,却没人给他疏导。
看似块头很大,但是内心脆弱的人不在少数。
偏见很多时候并不只是一直以来看得到的的女性弱势。
而是我们习以为常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