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听到消防车专有的警笛,直到声音越来越清晰,终于停在我们下方。
我看着他们,训练有素的搭好设备,开启云梯,让我松手,然后感觉身体一轻,我被抱了下来。
一接触到地面,全身的触觉好像又都回来了,肚子和大腿火辣辣的疼,两条胳膊像是断了一样,尝试着抬起来看看,立马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瘫软在地面上。
王翠芬趴在我耳边嚎啕大哭,我想告诉他,疼,你压着我大腿了,但是发不出声音。
我转头,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咒骂着那个跳楼的男孩,一边撕扯着他的衣服,一边又顾忌着他伤到哪里,不敢下死手。
骂着骂着,就带了哭腔,男孩也彻底放开颜面和那个女人抱头痛哭。
周围的老师同学,庆幸的哭喊着。
一时之间整个场面乱成一团,我就像个局外人,麻木的看着所有人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的格格不入,自欺欺人的合上眼睛,不想面对这一切,不想再看,感觉累极了,只想睡觉。
闭着闭着就真的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是几点,窗外的天已经快要全黑了。
一面黑漆漆的,模模糊糊的,只能看清对面大楼大致的轮廓,另 一面太阳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点点余晖,和路灯的照耀下,勉强能看出前面大楼上面挂着的牌子写着住院部三个大字。
我想翻个身,发现两只胳膊都打着石膏,倒吸一口凉气,连带着全身都疼。
想要叫人,还是发不出声音。
我又慢慢躺回原位,感受暴风雨前的宁静。
习惯性的在脑海里预习一会可能发生的状况,我要应对的表情。
等我迷迷糊糊又快要睡着的时候,张翠芬终于发现了我醒来的迹象。
尖叫着跑去找医生护士。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医生判断,这是应激性失语,过度惊吓后的一种心理问题。
看着张翠芬表情急切的询问医生,我别过眼,又开始庆幸自己说不出话来。
在医院里住了两天,沈建国在当天晚上就回来了,这还是我重生后第一次看见他。
满脸疲惫,不再做生意之后,他的体重以一种正比例函数的趋势逐年递增。
和张翠芬女士分隔两地之后,他们反而不再打架,每次见面都能和平相处那么两三天。
此时他还没去s市太久,也没有后面那些糟心事,身上的天真气还保存的很好,对我也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
眼圈微红,怕吓到我一样柔声询问我有没有哪里痛,看见我只张了张嘴,又反应过来我说不出话来,我看到他的喉咙明显剧烈的滚动了几下。
然后又问我饿不饿、渴不渴。
看到我都摇摇头以后,又说那我给你洗个苹果去,转过头的瞬间,我看见他偷偷抹了把眼睛。
还没等到苹果,我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有张翠芬在床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满脸疲惫,她这时还有神经衰弱,应该整晚没睡。
看到我醒了,去卫生间给我沾湿了毛巾,边给我擦脸边解释“你爸回来的太着急了,医院里什么都没有,我让他回去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又拿了一个塑料杯,示意我漱漱口“你现在不方便,先凑合用着”
“我在楼下给你买的粥,你先喝两口”勺子顺时针搅动几圈,又吹了一会。
递到我嘴边“等一会你爸回来了,我在回家给你炖点骨头汤”
我咽下去,点点头。
四人间的病房,能挪动的地方只有巴掌大,病人之间只能靠一层窗帘维护脆弱的隐私。
索性我住在窗边,偏头就能看见窗外的天空。
除了刚开始的惊吓过度,经过一个晚上,沈建国现在已经开始和旁边陪护的大妈聊上家常。
从家庭住址扯、到极品亲戚、再到养老日常、最后国家政府通通聊上一圈。
沈建国终于把涂满了两个人漫天飞舞的口水的苹果递来时,我看着那个本该香甜可口的苹果,遗憾的摇摇头,表示拒绝。
沈建国不在意的把那只苹果自己消灭掉,继续滔滔不绝。
我自动屏蔽外界的杂音,望向窗外。
D市是一座小城市,早年间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凭借丰厚的资源富有过一段时间,可资源不是取之不尽的。
这么多年过去,早已被人远远甩下,发现问题的时候,彼此的距离比鸿沟还遥不可及。
只能蜷缩在一起安慰自己:人啊!要知足!
强哥带着校长来看望的时候,沈建国刚结束最后一轮侃大山。
小小的病房呼啦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拥挤的站在一起,空气都稀薄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