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往床上望去,看到上方摆着的两个包袱、一套崭新的铠甲。
张副将惊喜道:“真的?兄弟你这行啊,岳母送衣服送钱的…”
两道目光同时看向他,才讪讪的闭嘴。
冯乐安心中暗叹一声,道:“这几日我同父亲谈论此事,大军会分三路出发,从京城出发的是北军,主帅是于将军,北军军中新任参议则是前鸿胪寺左寺丞娄远。”
“那和于菘林不是连襟?”张副将疑道。
“正是。于菘林夫人是文家三房的长女。”冯乐安答道。
“不避嫌吗?”
“文于两家皆是百年世家,若论姻缘亲家,恐怕整个朝堂之上没几个能丝毫没点沾亲带故的关系的。”
娄远,祖籍山西省山阴人氏,永和二十五年进士出身,文家二房文生谷的东床。
自幼饱读诗书,喜欢四处游历,又因鸿胪寺掌持宾客之礼,便不怎么爱看子书经集,专爱看些地理水经、风俗人情之书。”
虽背靠着文家这棵大树,因本人不喜衙门里的那一套,便整年待在左寺丞的位置上。
此次被文家老爷子举荐给于老将军,被点为军中参议,官位从从五品升至从四品。
“娄远为人品性如何?”顾承远问道。
冯乐安静静思索一阵,道:“我没同此人打过交道。据说为人圆滑,喜欢和稀泥。”
屋外一弦清月,星光点点,屋内围着一盏半明不灭的烛火而坐的三人则在谈论即将要到来的一切。
次日城门一开,三人便背起包袱起身上马行至城外十里亭等候。不到一盏茶时间,又见三匹快马哒哒而来。
来人正是文相、于疏林以及死命缠着非要来的于酉林。
话别之后,文相牵着马绳望着绝尘而去的几人,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喃喃道:“去罢,你们上了战场,我也要开始活动活动筋骨收拾收拾那些跳梁小丑了。”
文相回城之后直接进宫到了枢密院。小皇帝年龄尚小,有些事情就需要他出马来做了。
枢密使众人马不停蹄的起草文书,六部皆开始忙乱起来。
三天后,经中书上奏、皇帝批复同意,满朝文武官员撤职、贬官、外放大半,又提拔多人补缺。
一时之间,外放做官的、选拔进京的好不热闹。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拔的官员都是经过文家老爷子之手的,连文相都插手不得。
一切结束后,再次上朝时,望着四周站立的官员,脸色十分古怪的文相眉头紧皱,忍不住暗骂老爷子多管闲事。
龙椅之上的小皇帝心中也是颤抖不已,谁把这群人招来了?
自己的父皇在时,想修个园子被户部、工部以没钱没人婉拒,还被一群没事干的御史上奏骂的狗血淋头,甚至连昏庸都出来了,你说撤职?
这群大爷可觉得因为骂皇帝昏庸被撤职是光宗耀祖的事。
想出宫去探访探访民情?不好意思,没钱、没时间、没精力招待您呢。
出宫不成,我封个妃总成了吧?
不好意思,国库空虚,皇上您忍心自己的百姓吃不饱饭饿着肚子看您娶媳妇?
总之,没有不被骂的,但是这帮人寒窗苦读数十年,不说学富五车,也算满腹经纶之辈,写出的奏折文雅含蓄至极,被骂也挑不出错来。
于是,小皇帝的第一难来了。
“皇上,傅学士虽博学多才,毕竟他身为端王的岳丈,同端王一起围困京城。皇上不该再随同此人读书。”礼部尚书郑声惟率先奏道。
看着不发一语的小皇帝,文相迈出一步道:“傅学士早已辞官归家,皇上如今政务繁忙,自然不同昔日那般。”
有人给了台阶下,小皇帝立时顺坡而下,转移话题。
且不说京城时局更换,只说五人骑马共出居庸关,一路往西北而去。
越往西北走去,天气越发干燥起来。顾承远生于岭南,长于四川,这一路上所见地势辽阔,景色自是不同。
话说五人每日催马扬鞭早晚赶路,这一日天色渐晚,正绕过一处矮山,看到前面有处脚店,便下马进了店打发一晚。
店中掌柜的正要打烊,见他几人进来,便笑着招呼道:“哎哟,几位爷,这是打哪来呀?这么晚才住店。”
于疏林爽朗一笑,道:“贪路程多走了些,有酒有菜的快些上来罢。”
那掌柜哎的一声便转身往后边去准备酒菜了。
很快,那酒菜上来,眼见是一大碗煮好的豆腐皮、一盆切块的熏肉、一碗炖白蘑菇、一大盆鸡汤、一大碗烧羊肉、一大盆炖的极烂的猪头肉、一筐刚出锅的窝丝饼…。
“我说店掌柜的,你这里东西挺不错。”啧啧称赞的张广容立时就要下筷子去夹肉吃。
不动声色的顾承远脚尖碰了他一碰,惊讶的张广容抬头看时正看到冯乐安冲他一笑。
“你笑什么?”张广容刚要发话,就见到冯乐安嘴唇一动,正是‘闭嘴’二字。
不明所以的他这才发现所有人都不动筷子,便也讪讪的放下筷子,眼睛却一个劲的往那肉的方向瞅去。
正在柜台歇着的掌柜的一看,立刻笑呵呵的说道:“几位爷,这是不合口味?”
冯乐安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是看到盆子有些奇怪罢了。”
那掌柜的一听,嘿嘿笑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吃饭啊不讲究,有什么就用什么。我看几位爷都长得身材魁梧,要是用几个碟子不是怕各位吃不饱吗?”
“这里经过的行人可多?”于疏林也就笑眯眯的问道。
“不多不多,这些天也就那么一两个。”
“那掌柜的这店里东西倒是准备的齐全。”
一听这话,那掌柜的又乐了,起身走到他们桌前道:“哎哟,这位爷,您可说错了,这呀,这不是小店的。”
“不是你们的,怎么敢拿来给我们吃?”于酉林立时说道。
张广容已经提起那掌柜的领子,大有你今天不说就别想活着离开的意思。
“且慢,”一直沉默的顾承远突然开口,只见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猪头肉轻轻品尝起来。
“顾大哥,当心有毒!”于酉林惊呼道。
原本右手执筷的顾承远忽然脱手将筷子往屋后甩出,刺啦一声穿过窗子而去,又听到砰的撞击之声。
冯乐安同于疏林立刻便要起身查看,顾承远伸手拦住了他们,脸上一笑开口道:“三平,还不出来!”
忽听得屋外十分沮丧的声音,道:“二哥,你怎么认出我来了?”
“汤中加了草豆蔻,除了你还会是谁?”话音刚落,人已到了门外。
一道身影从放上一跃而下,少年语带欢喜道:“二哥。”
顾承远一掌拍着眼前少年的肩上,话中也带了几分高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屋内众人此时已都站了起来,顾承远为对方互相介绍认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老头的儿子柳和风。
知道是友非敌,众人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饭罢之后,掌柜的小步过来将碗盆收了归后面去了。
望着这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于酉林好奇道:“你是一直待在这里还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待在这里,等你们呢。”柳和风一脸认真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经过这里?”不明所以的于酉林继续问道。
这路他们往日并不走,这是他大哥为了尽快赶到怀安抄小路走的。
“我会掐算呀,我掐指一算,有位小公子要在这里饿肚子了,就等在这里了。”柳和风依旧一脸认真答道。
于酉林嘴巴一撇,道:“你骗人。”
柳和风大笑起来,直笑的围着桌子转,到了于酉林跟前,道:“方才你可听到我上房的声音了?”
于酉林乖乖的摇摇头。
“那…你现在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刹那间原本站在于酉林右侧的柳和风出现在对面的冯乐安身后。
“你…”于酉林起身喊道。
“你猜猜,我是人还是…”话音未落,又闪到于酉林身后。
于酉林啊的一声跑到自己大哥身边,连声叫道:“哥,哥…哥。”
忍不住再次大笑的柳和风一边抚胸一边笑的直不起腰来。
顾承远看了他一眼,强忍笑意的柳和风走到于酉林跟前,笑道:“你可真好玩,我是逗你的。”
狠狠瞪了他一眼,于酉林小声道:“你真的是在逗我?”
“你瞧瞧,我都是有影子的。”一脸认真的模样。
“那你是在作弄我?”对面人满脸怒气的问道。
一见他真生了气,柳和风立时说道:“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的,逗你玩罢了。这样,你有师父吗?”
“哼,问我有没有师父做什么?”于酉林从他大哥背后走出来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
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柳和风认真的说道:“你没有师父,又不会轻功,我可以教你啊,不用拜师的。”
狐疑的瞅了面前之人一眼,于酉林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好心么?”柳和风挠挠头,道:“我是觉得你很好玩啊才教你的,其他人求着我都不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