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淮扬立于书房门外轻唤。
苏永峥正在批阅公文,余光扫过两人身影,搁下了手中另一只崭新的湖笔。
“进。”
淮扬抬步走进,温韫随后。
走到书桌前,温韫清朗干净的下颌轻抬,望了过去。
苏永峥因先前在办公事,是以姿态很是谨严,一身蜀锦黑袍了无几点缀饰,唯在袖口处绣了几片白色卷云纹。
他的眉间仍是习惯性地拧着,神色确是舒缓了许多。
“爹。”淮扬出声。
“嗯。”苏永峥点了点头,问话简明而直接,“近来在山上可好?”
淡淡的语气,全然不似对女儿的宠溺,那点隐约微末的关切也几不可察。
淮扬面无表情。
他很习惯。
从妹妹出生起,他和妹妹在他爹心中的地位就千差万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用怀疑,他就是那个地下的,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捡来的。
要不,他下辈子也投成个女孩?
“儿子在山上一切都好。”他脑子里思绪乱飞,面上可半分不显。
他随即向后退了两步,与温韫齐肩,接着道:“爹,这就是我在信中提过的师弟,温韫。”
温韫接言:“伯父好,晚辈温韫。”
他微微躬身相拜,态度谦恭有礼,嗓音清润而沉和。
苏永峥循声看向这个一进门他就注意到的少年。
青衫履步从容,疏朗的眉宇浸着抹沉着,身躯微躬却仍具青竹挺拔俊秀之风,不露一分忐忑拘谨。
或因家学所熏陶,周身自带文墨雅怀之气,清隽温和。
朗朗眉目间,翩翩少年郎。
苏永峥轻颔首,问道:“温韫?你是城北温家子弟?”
“正是,家父温如州。”他答道。
江南儒士之首,温如州。
苏永峥闻言神色稍顿,略带几分考量地端详着他。
面前的小少年生了一幅好皮囊,眉目皆似细笔勾勒而成,宛如一幅隽永悠远的水墨画,沉静温雅。
他的神色从容平静,不见矜慢,亦不见躲闪,眸中尽是内敛的静笃坦然。
苏永峥微微受到触动,眼底不禁逐渐浮现出些许赞赏之色。
出身温家,无怪其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的风姿气度。
一旁的淮扬见两个人像卡壳了一样突然都不说话了,出声打破沉默:“爹,不如让师弟在我们家住几天吧?”正好可以多陪他切磋切磋。
温韫一愣,正欲婉言相拒,忽听得淮扬继续说道:“正好几天后是妹妹的生辰,师弟在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给妹妹庆生。”
温韫念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略微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低声应了下来。
此事就此拍案定下。
苏永峥转而对温韫笑道:“听闻你即将拜别师门,下山潜心求学,我为你备了一套书具,待你要离开时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温韫敛眉,出声谢过。
淮扬却瞪大了眼睛。
???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
他真的是亲生的,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吗?!
淮扬满脸幽怨地盯着自家偏心的爹。
可惜苏永峥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怨气。
“无事了,”他转向淮扬,“去见你娘吧,她很想你。这次既然难得回来一趟,就在家多待一阵。”他温声嘱咐。
淮扬像只受挫的猫,有气无力地答道:“知道了。”
随后两人便在苏永峥的催促下,一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