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韩夫人那边……”
“早晚都要知道,无妨。”
朱越无言。那个后果,他不敢想。抬眼默默地看了看他家王爷,忽觉后背发凉,一场风暴即将到来,而他家王爷,受得住吗?
自昨日婚宴上得悉白译玄被收押后,韩夫人就一直心神不宁,茶饭不思,早上孝煜携阿沅来拜见时,也是强撑着身子,至午后便站立不住,躺下了。兰姨知她心事,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心焦难耐。
晚间孝煜回来,阿沅同他说起白日里无事去看望韩夫人,韩夫人神色不佳,似有心事,连晚膳都未用。阿沅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孝煜只安慰道:“能出什么事,可能这几日忙着我们的婚事累着了吧。”阿沅半信半疑。孝煜心中忖度着,母亲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些年,他隐约也听闻了些母亲与白译玄的过往,联想着近日永平府的情势,这位白大人此次怕是凶多吉少,母亲……母亲会没事吧?
韩夫人常年不上前厅一起用膳,孝煜和孝翊也多半都跟着一起在南院用膳,甚少上前厅来。阿沅初到王府,这些事尚不清楚,遂晨起向王妃请安时,恰逢早膳时间,王妃邀了阿沅一起用膳,阿沅便随着去了前厅。结果那个煎熬啊,别说吃饭了,呼口气都怕噎着自己。
一桌人,大部分她还认不全谁是谁,昨日跟着孝煜一同拜见时,他虽一一介绍过,可人有些多,加上当时有点紧张,所以谁是谁压根儿没记太清楚。
饭桌上明显分成了三派。王妃、世子一派;侧王妃、安昭郡王妃一派;卫夫人和闵孝薇一派。王妃和侧王妃不对盘,这是肯定的。至于卫夫人和闵孝薇,阿沅想着定是跟她一样,如坐针毡吧。若不是有王爷坐镇,那饭桌恐要变为战场呢。还是他们南院好,小是小了点儿,贵在自在。
阿沅从前厅回来后,想去演武场练武,被灵竹制止,说什么新媳妇进门不到三日就武刀弄剑的,多不好。阿沅只得转而去写字,写完正得意时,想到孝煜说过,韩夫人也甚是喜爱文墨,所以拿着写好的字去找韩夫人,想跟韩夫人谈谈写字心得,顺便培养培养婆媳感情。
巧的是,韩夫人也正在伏案写字。阿沅凑近看,“独倚寒窗清寂冷,一朝失足了残生”,好伤感的两句诗啊。阿沅悄默地看了韩夫人一眼,眉眼带愁,倒是与她笔下那两句诗甚是相应。
“你手上拿的什么?”韩夫人不经察地理了下神情,温言道。
阿沅回神,笑嘻嘻地将手上的纸摊开来放在桌上,“这是我刚写的字,听孝煜说,母亲也是甚爱习字的,遂拿过来给母亲瞧瞧。”
韩夫人看着跃动在纸上的字,苍遒幽幽,浪卷云舒,好字,抬眼道:“我们家孝煜真是娶到了宝呢!”
阿沅闻言脸上骤然一红,“母亲怎么取笑起我来了!”
韩夫人还是笑着。“你这般好,可不是他娶到宝了是什么。”
“母亲!”任阿沅心再大,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自家婆婆这般调笑,眼下恨不得会个隐身术,把自个儿藏起来。
瞧着阿沅那害羞劲儿,韩夫人轻按了下阿沅的手臂,宽慰道:“好啦。我只是说句实话罢了。从前只知你父亲书画造诣奇绝,不知你也这般才情异禀,真是虎父无犬女。”
“母亲真觉得好?”阿沅一面心里高兴韩夫人能如此说,一面又不确定韩夫人是否真心觉得自己的字好,话说,在自家婆婆眼中优秀可是很重要的。
“好!当然好!我也常写字,知道写成你这样,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你瞧……是不是相差很远?”韩夫人说着挪开点身子,将桌面上自己写的字一一铺开来。
那些字给阿沅的第一感觉是扑面而来的愁绪,很浓烈的愁绪,根本无暇细看其运笔、行路。“母亲真是折煞我了,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况且……况且您的字也很好啊,有东西在里面,不像我的字,乍看上去好像有气势,其实经不得细看的。”
韩夫人微敛了敛神。她的字写的是她的心,阿沅许是也发现了吧。“好笔墨之人,一生所求不外乎我笔书我心,达到形神兼具之境。我那只是打发无聊的闲笔,跟你的字是不同的。你潜心练习,日后说不定能成一代大家呢!”
阿沅尴尬地笑着。“母亲您可别对我有这么高的期望,您会失望的。再说了,母亲也太谦虚了,您的字很好的,我就很喜欢。”阿沅说着俯身认真看着桌面上韩夫人的字。
韩夫人笑看着阿沅,未语。
阿沅在韩夫人屋里待到了快申时,见韩夫人面露疲累,才告辞回了自己屋。
韩夫人久久地望着阿沅忘记带走的那副字,心里似被安抚了些,面上不经意地流露出宽慰之色。
“您都看好一阵子了,郡王妃的字好?”
韩夫人抬眼看了兰姨一眼。“好。多好的字啊!”
“我是不懂,都是字,有什么不同!”
韩夫人轻笑出声,“你也说不懂了,可不就看着都只是字了。”
这两日韩夫人一直忧心忡忡,眼下看着倒安宁些,兰姨不禁心喜:“这郡王妃看着是个识大体,心宽之人,孝煜日后算是有福了。”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我们孝煜真是捡到宝了。”
兰姨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