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柯主任身后的众医生借机起哄,闹了一番之后,人群中的顾诗涵对钟潮生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后去一趟值班室。
过了查房的时间,钟潮生带着他的笔记本敲了敲值班室的门。顾诗涵点了点头,拍了一下身旁的椅子,示意钟潮生坐下。
“小钟,长川进食障碍的问题最近改善了不少,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像以前一样因为营养不良和贫血而长期输液,你可知道她有没有出院回家的意愿?”顾诗涵桌子上堆放着厚厚的病案,名字那一栏上赫然写着莫长川的名字。
“这……顾医生,我不太清楚。她还是不怎么跟我说话,郑伯也从来没跟我提过这方面的计划……”钟潮生有点尴尬。
顾诗涵大概也猜到会是这样,因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对于长川来说,这五年以来她习惯了住在医院里,这里已经让她形成了‘舒适区’,如果跟她说让她做出改变,她有可能会感到抗拒。老实说,医院对于她这样有能力支付得起医疗费用的病人,只要床位不紧张,肯定是愿意接纳的。”这是社会上已有的共识,钟潮生也不是小孩子,所以顾诗涵也没想过要刻意隐瞒什么。“但是,作为她的主诊医生,如果她不抗拒的话,我希望她能尽量回归到原本的生活当中。他们这类病人,逃避在‘舒适区’的时间越久,就会越抗拒回到社会,这样对于让他们向前走会有一定的阻力。”
钟潮生皱起了眉头——即使他明白这个道理,但决定权并不在他的手上。
“我跟你说这些的原因,是希望你能用你对长川的影响力,让她能主动地接受这个改变。很多抑郁症病人对于改变都是十分抗拒,但如果有人在身边不断鼓励支持,他们也许会产生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顾诗涵耐心地解释。
“这……我对她应该没什么影响力可言的,顾医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钟潮生刚开口,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了那首歌的旋律。他眼底闪过了一抹犹豫,把将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呃……我会尽力……跟郑伯商量一下……的……”
回到病房前,钟潮生给郑伯打了个电话,把顾诗涵说的话转述一番。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游说莫长川、她该回的是哪里,相处了将近两个月,钟潮生才发现他除了给莫长川做饭,对她的了解几乎为零。
晚饭时间,郑伯来了医院。他在电话里对钟潮生千叮万嘱,在他到达之前不要向莫长川提起任何与出院有关的事情,于是钟潮生成功地甩锅给了他。
“小姐,老爷最近问起了你的状况,问我你出院了没有……”郑伯忧心忡忡地向莫长川说道。
莫长川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又继续原来的动作,往嘴巴里塞了一块炒鸡蛋。站在一旁的钟潮生屏着气,似乎看到她的眼角有点微微泛红。
“算起来你住院也已经有五年之久了,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像现在这样能进食稍稍正常一点。顾医生说你现在进食方面的问题改善了不少,不需要依赖药物补充营养,如果你想回家的话可以随时出院,只需要定时回来复诊做治疗就好。小姐,家里大家都很想念你呢,你……要不要考虑回去见见他们?”郑伯尝试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们?指的是莫长川的家人吗?钟潮生心中纳闷。
一颗豆大的泪珠无声地从莫长川的右眼滴落,她抿了抿嘴,使劲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