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小十八还是依旧跟着温念上山砍柴,小身子板背着个大大的柴篓,看的温念莫名有些心疼,想要拿过来自己背,却被小十八一把拦住,说了句我可以就兀自走了,温念无奈却又欣慰,至少如今的小十八已经不再排斥他们。
闲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瞬就是九个月,天气又冷了好几度,邻村开始漏出新年的气息,好几次温念路过的时候都看到了人家门前的红灯笼,十分喜庆。花奶奶这两天一直在屋里忙着给温念和小十八做新棉袄,偶尔出来帮个忙,温念把置办年货的任务交给了小十八,自己背着柴篓就上山了,他得趁着天还没冷透多砍些柴,好囤起来过冬。
山上比山下冷,温念多添了件棉衣,哈着气就出门了,临走前小十八出来拉了拉他的衣角,道了句快些回来,就对他挥了挥手道别,他微微一笑,觉得小十八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肉嘟嘟手感又好,晚上睡觉抱着也不冷,一想到他穿着棉袄圆圆润润的样子温念就觉得好笑又欢喜,于是没忍住蹲下身一把抱住了小十八,直抱的他愣在了原地,放手前还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最后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了句我走啦就奔哒着出门了。
小十八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拥抱,在屋门口站了很久,耳朵红红的,不知是冻得还是烧的,最后他低头摸了摸脑袋,那里还有温念手碰过留下的余温,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格外的暖人。
温念今天在山上呆了很久,挑了些好柴火,所以到月上枝头他才下山,夜里山头野兽多,他便挑了条小路,照着月光行径,突然他心口一痛,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他喘了口气想要扶住身侧一棵树,却一下没扶住直接摔在了地上,坚硬的岩石刮破了他的额头,血直往下流,他用袖子随意一擦,看向方才那棵树的方向,瞳孔一缩,他记得,那里确实有棵树,怎么不见了?不知何故,在起先心口一痛后,他又开始心慌起来,脑子里突然闪过小十八和花奶奶的脸,便猛地冲下了山,到了山脚,却见那里原本孤零零立着的一栋小茅屋,如今只剩了残垣断壁,空荡荡的,温念咽了口唾沫,开始四处张望,并试图叫唤起来。
“十八!花奶奶!”温念扯着嗓子喊,却无人应答,心头的空荡越深,他猜测着发生了何事,是强盗还是天灾,然而不管是什么,小十八和花奶奶的不知所踪确实真实的。
温念的呼吸开始颤抖起来,脑子里全是这九个月来,在这栋破败茅屋里发生的事,悲伤也好,喜悦也罢,那是三个人的情绪,可是如今,无尽的绝望却只有他一个人。心脏受到了强烈的挤压和碰撞,疼的温念再没力气叫喊,只能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他挣开一只眼,眼前模模糊糊,却感觉景物开始变化了,等到眼前变得清明,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心脏的挤压感消失了,他缓缓起身,认出了这是北虚海上空,却疑惑自己为何在此?
突然眼角余光瞟到远处一个身影,温念转头望去,可看到的只有一个人的背影,肩膀宽阔,应该是个男子,背影有些熟悉,温念想向前去看看那是谁,发现自己并不能随意走动,只能站在原地。
那男子也浮在北虚海上空,正在做着什么,无奈他背对温念,温念什么也看不到,但却看到那男子手一动,北虚海就缓缓裂开一条缝,露出海面之下的深海海底,温念为此感到惊奇,没想到男子还有能操控海水的能力。那男子在海水裂开后从袖中不知掏出了什么,温念只看到一道白光,却瞬间认出是北虚海海底他所见的那道,当即心咯噔一下,便越发聚精会神观察那男子,只见男子手中的白光开始慢慢变化,最后竟幻化成了大概一个成年人大小的人形之物,可惜距离过远,看不清究竟是不是人。男子将那人形之物缓缓送入海底,又将海水合上就闪身不见了,而在男子离去后,温念身子突然一沉,一阵天旋地转,就像坠入无间深渊,猛地一吸气他就挣开了眼睛,贪婪地吸着新鲜的空气。
“阿念!”
听到傅渊惊喜的叫唤,温念缓缓转头看向一边,“……傅渊?”他在傅渊的搀扶下坐起身,感觉脑袋依旧十分胀痛。
“看来是彻底醒了,恭喜恭喜啊。”
温念晃了晃脑袋,看到床边还有一位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疑惑道:“这位是?”
傅渊道:“这是妖界名医析木老人,是他把你从幻境里拉出来的。”
幻境?温念心咯噔一下,那是幻境?花奶奶,小十八,那悠闲的九个月,都是假的?意识到这些的温念突然有些失落,幻境里的九个月实在太美好,尤其是与小十八的相遇,哪怕只是九个月的相处,也已经将小十八烙进了温念的心里,可是他突然被告知这些美好都是假的,为何竟然如此痛苦。
过了一会儿,当他缓解了那种失落,他又想到,幻境里出现的东西是本人曾经所遇到的难以忘却的,花奶奶也就罢了,为何十八这个温念从未遇见过的孩子也会出现在自己的幻境里,而且这个十八十分真实,就好像,曾经他也带过这么个孩子,他也十分喜爱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
傅渊见温念突然的沉默,不知他发生了何事,于是关切地问道:“阿念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
温念一顿,对着他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又下了床,对着析木深深的一鞠躬,“多谢析木老人相救。”
析木摆了摆手道:“没事,规矩以内的事没什么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