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找不到合适的配型,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迟早会死。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彭南方心里的痛苦仍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本来萍水相逢的人啊,为什么会让人牵肠挂肚,为她的悲伤而悲伤,欢乐而欢乐,更会为了她的离世,而自己躲在无人的角落里低声哭泣呢?
再也见不到了啊,那个自己病得有气无力,也要努力微笑着对他说叔叔好,谢谢叔叔的精灵女孩。
人生就是如此不公平。
有些人,开心快乐地健康成长,有些人,从生下来就得与死亡做斗争,无论输赢,早早的两败俱伤。
彭南方手头的烟就没断过,几乎一支接一支,这才一个错眼珠子的功夫,他抽完了刚刚开封的一包中华。
等到郑亦樾在杂物间找到他时,他大约想把自己在烟雾中呛死。没有窗密不透风的小屋,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压力。
“咳咳~”郑亦樾刚打开门的瞬间,差点被熏得背过气时,尽量将门开大,让烟气散出去,才看清坐在地上的彭南方。
在他的身边,密密麻麻散落着不知道多少张百元大钞。
“姐,你知道吗?她临死之前,说的最后的一件事,是让她爸,把钱还我。”彭南方哽咽着,抓起一把钱,扔向空中:“去TM的钱,我只要她活着!要她活着!”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而黄泉路上,是没有老少的。
郑亦樾不想劝他,她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刚入职时,经历的第一起病人死亡事件,带给她的影响,直到今日也没有完全消除。
而那段时期内,无论谁劝她,她知道是出于好心,但一律听不进去,仿佛置身闹市,却孤独得像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哭一场,再好好睡一觉,希望等睡醒了,发现一切都只是个梦。
面对现实太残忍了,便留些逃避的空间给自己。
她默默地坐在彭南方身边,任由他把头埋进她的肩膀里,感觉着肩膀的衣服渐渐湿润,感觉着身边的人努力不发出过大的抖动。
良久......
“姐。”彭南方沙哑着嗓子:“我心里难受。”
“我知道,想哭就哭,想聊天我就陪你聊天。都会好起来的。”
“会吗?会好起来吗?她死了。”
“我们是人,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你是怎么撑下来的?听周主任说,你已经干了有十年了,一定失去过很多病人吧?你还记得他们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样子吗?”
这个问题,郑亦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是,她,还有许许多多的同事,每个人都有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上面简单得写着一个个日期,一个个地点,一个个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