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彭南方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的。
不是钱不钱的事,是对人性,有些失望。
虽然知道一个人或者一家人的行为不代表什么,他也努力安慰自己,一条命更重要,钱财都是身外物,如果钱能买命,他出钱出得无怨无悔。
但是这种憋屈感挥之不去,一片好心喂了狗。
接下来更为戏剧性的是,这一家人又突然回来了。
却也不是来找他还钱的,而是因为二妹的病突然复发,他们躲去的小县城没有足够好的医疗条件,不得不回到原来的医院继续治疗。
理论上来说,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的是成功还是失败,有一个参考标准。
为了正常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无论是供体还是受体都得经过一系列准备,其中对受体来说,最关键的就两条。
一是无菌处理,提前消毒,剃头发,剪指甲,入住无菌层流病房,也就是我们常称的无菌仓或者移植仓。
二是大剂量的放化疗,消灭受体体内的基础病灶,抑制或摧毁体内原有免疫系统,以免发生排异反应。
这两关挺过去,移植手术才能正常进行。
可是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一部分人移植手术当时就是失败的,输入体内的造血干细胞没能起作用。
还有一部分人,在手术后1个月、6个月、9个月,都有可能出现复发。
剩下的人,则被完全治愈,定期复查时可以从他们的血液中检验出供体DNA。
二妹在无菌病房里住了一个月,一家人回家后得了钱,悄无声息搬走,到现在,不多不少,刚刚好半年。
一切又重新回到起点,哦不,应该说结果更糟。
上一次,还有大姐能配型成功,做供体,经过这一次手术,供体不能再使用,现在她只能期盼,在中华骨髓库里幸运地找到配型。
这个概率低到什么程度,让我们用数据来说明。
造血干细胞移植配型,需要看一个重要指标,即人类白细胞抗原,简称HLA。在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姐妹间,匹配度还算不低,有25%的概率,但在陌生人之间,这个概率就被迅速下降到万分之一或者更少。
中国有十四亿人,所以万分之一的概率已经不算低了,但问题是中华骨髓库里登记的志愿者信息才多少,这里面又有多少人在接到初步配型成功,需要进一步检测的通知后失联的。
只要看看媒体仍然对捐献骨髓的暖心事件大肆报道,便可知非亲缘关系异体骨髓移植有多困难。
所以这一次,二妹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郑亦樾知道他们一家又回来住院,第一时间告之了彭南方。彼时彭南方已经打好了辞职报告,跟郑亦樾私下里说了说不想再干的事。郑亦樾觉得,彭南方救过这小姑娘一命,现在小姑娘又危险了,至少得跟他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