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平是一名初中老师。她所在的乡镇初中大门外,就是条笔直的国道,不算宽,勉强四辆小车并行,时时刻刻呼啸而过的大货车一直伴随着他们,临街的一排办公室,成天跟地震似的,一过车就跟着震。
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要命的,是到了上学和放学点。
因为生员的不断减少,每个乡镇能有一个初中留存下来就算不错,学生来自整个镇的各个村子,离得近的,步行都用不上五分钟,离得远的,电动车也得骑半个小时。
这些路远的学生别无选择,只能骑车上国道,每天在大货与小轿的缝隙中穿梭,着实让人为他们捏一把汗。
罗建平每每在上学、放学学生集中出去的时候,主动到路上维持秩序,保证学生们的安全。
出事那天,一个学生调皮,刚刚学校才打过下课铃,大门才开了一条缝,他便一骑当先,猛冲出去,愣是把个自行车骑出了赛车的感觉。
路过车辆纷纷刹车打方向避让,但重载大车即使想惯着他,也因为惯性作用,向前滑行,根本停不下来,无可避免地撞上前方突然急停下来躲避的小车,将小车撞出去几米远,不偏不倚,撞倒了骑车的学生。
头先着地的学生只发出一声呼喊,便一动不动了,正躺在路中间,任何一个稍不留神观察的司机都有可能从他头上碾过去。
罗建平急忙上前,想将他拖到安全地带,可她光顾着着急了,根本没看到,有辆小车直直朝着她的方向驶来。
区区血肉之躯,碰上新手司机,罗建平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因为被撞时是半蹲姿势,罗建平的头部受伤最重,三年后的现在,还能摸到她后脑上缺一块骨头,软绵绵的只一层皮连着。
颅骨骨折,颅内出血,脑疝,最后到现在的脑死亡。
罗建平学校的领导同事和教育局的相关领导都很重视,拨了专项资金,又组织了捐款,最终她才得以转到康保医院,维持治疗。
所有人,包括楚梦元都知道,自己女儿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像现在一样,无知无觉再躺几年,直到身体自然衰竭去世。
如此没有质量得活着,的确不如当时就死在车祸现场。
但楚梦元舍不得,女儿是她的精神寄托。
三年了,从三年前刚刚出事时的大肆报道,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到现在门可罗雀,从当初给钱十分痛快,到现在医院三天两头催交住院费。
心理落差不是一般地大。
说到底,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是一家人的悲欢,与别人没多大关系。死了活了的,都只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罢了。
楚梦元想明白了,如果女儿去了,她跟着一块儿去也挺好,黄泉路上有个伴,谁都不孤单。
“小郑啊,你有心了,还记得我女儿喜欢百合。”楚梦元有些激动,郑亦樾却十分不好意思,这只不过是她顺手从花店里选的一束他们事先设计好的花,根本没花心思想这是不是罗建平喜欢的。
她不了解躺在床上的年轻女人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只是奔着那微小的一丝捐献可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