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年,一心想再生个儿子的爷爷是这样说黑姑的:这丫头,从小生就的小子样,整个人就缺了一个棒槌。
紧接着,爷爷又生了小谝姑姑,一看又是个丫头片子,从此就断缰卸牛。
可不是嘛,黑姑从小就胖墩墩的,粗胳膊粗腿。看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就是整天价喝凉水也照样长膘的主儿,给全家撑足了一副不缺吃喝的好门面。
小时候,黑姑就是她大哥王报国的跟屁虫,男孩子玩什么她一学就会,爬树上墙掏鸟窝她都一样也没落下,有的比那些男孩子还熟门熟路。甚至悄悄溜在学堂里的墙根下,偷偷地学了不少字,也能背诵《三字经》和《千字文》。再后来,经常翻阅哥哥的书包,一有新的书,就偷偷揣着,边放羊边看书。再后来村里又来了个教拳脚的武师,聚拢了一群半大小子在村东庙堂里摆弄拳脚。黑姑每天下午撵羊回来就会跑到那里看个明白。第二天便在羊群后面学着摆个架势,对着老松树踹上几脚,甚至把鞭绳上系上块长方形的条石,单臂举着鞭杆练臂力。整天摆来摆去弄得就跟真事似地,一点也不马虎。
到了该裹脚的那一年,奶奶好说歹说把裹脚布给黑姑缠上了。但一转眼,黑姑就放开了,反复几次,奶奶火了,一边拿起笤帚疙瘩就劈头盖脸地打黑姑,一边训斥,打死你个不听话的小肮鬼!你从村东到村西满村看看谁家闺女不裹脚?你不裹,长大了看看谁家敢娶你个大脚婆?俺能养你一辈子老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