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时间宽裕,大可慢慢欣赏。这次季冉引进的是美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以油画居多,风格大都现代前卫,颇具试验性和冒险精神。据说现在这类作品在市场受到颇多关注,反响很好。王瀚北倒是很少买这样的画,买进卖出赚点快钱也不是不可以,但于他而言,总是觉得缺少了一点趣味。
第四展厅这次展出的代表作包括了华盛顿菲利普斯画廊的《赭色》,饱和明亮的色块让人目眩,王瀚北稍作逗留就离开了。他缓步穿过连廊,走进第三展厅。这个厅特别疏阔,展出的多是大画幅的油画,而最著名的则是来自芝加哥艺术研究院的《夜鹰》。王瀚北在芝加哥生活多年,但这幅画的真迹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想起来,在心底的某个地方,他好像就是为了这幅画来的。
已经很晚了。街道寂静,酒吧的霓虹灯光耀刺眼。天气仿佛很热,对面街区的公寓,窗户全开着。酒吧里一定很凉快,仿佛等着人走进去,坐下歇一会儿,喝杯东西。男人和女人并排而坐,男人的眼睛在帽子沉重的阴影下,仿佛盯着前面的某个地方。涂了重重眼影的女人看着自己的指甲,他们也许刚刚相遇,没什么可说的;又仿佛相识已久,不需要再说什么。酒保在柜台下不知找什么。一个男人背对观众而坐,自成一隅,与其他饮者保持着距离。
如同一幕电影默片,在眼前徐徐展开。在这样的缄默中某个特别的时刻即将打开,又仿佛这只是停留在时间长河中的某个毫无意义的虚空。王瀚北久久驻足,如同置身在这幅画所描绘的格林威治大道的菲利斯酒吧窗外。
“呀!原来你俩都在这里!”
季冉走了进来,他的声音很大,甚至在展厅里发出了回声。王瀚北迅速环顾一圈,这才发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除了他和——一个年轻女人。
“夏楠,谢谢你来!”季冉却理也不理王瀚北,只是朝着那个女人笑得春风拂面。
嚯!原来她就是夏楠。王瀚北格外仔细地打量起她来。
不注意看的话,她还真挺容易被人忽略的,难怪她站在他边上,他都没有注意到。这女人的个子不高,最多到他的胸口;黑发简单盘成发髻;黑色的针织连身裙垂至膝盖;除了一对小小的珍珠耳钉,全身不见其它饰物。实在过于素净。
但是,仔细看的话,她又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韵味。她的皮肤莹白透亮,眉毛纤细,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身上和脸上一丝妆感都没有,连嘴唇都是极淡的粉色,对,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淡极了,然而,这一切的淡都衬托出她的那双眼睛,如含秋水、清亮透彻。
王瀚北想起那次电梯口的匆匆一晤。难怪,这样一个淡淡的女人,低眉顺眼不声不响,倒还真是让他忽略她了。不过,季冉这小子倒是眼尖。他心里戏谑了一下,嘴角情不自禁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