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衣服上吊,是大凶,大凶啊。”下人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飘了进来。
“是六少爷,六少爷逼死了三少夫人。”
这些话都落在沈大人的耳朵里,他看着地上的字,又想起之前沈潜的样子,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老爷。。。”林氏面色惨白,谁能想到这女土匪的气性这么大,还没等着人来就已经自己上吊了,沈家一夜之间喜事变丧事。
沈大人这才缓过气来,瞪了林氏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沈大人一共两个儿子,大的一个在沈家排行老三,平时行径,他自己都不堪说。第二个便是沈潜,排行第六,沈大人不常在家,但每次回家,至少这沈六郎表现得都很乖顺,尽孝膝下,倒让他觉得顺了一口气。不想今日的沈六郎竟在自己哥哥新婚之夜,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逼死嫂嫂,两个人都这般样子,沈大人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造的什么孽?
“是不是我上战场杀的人太多了?这是报应?”他忽然想着一事,觉得心灰意冷。
“老爷,是六郎他一时糊涂,妾身管教不严,还请老爷责罚。”林氏跪了下去,向沈旷伏罪。
“我责罚你?”沈老爷看了一眼自己夫人,“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匪帮的人解释吧,你儿子逼死的,可是他们的帮主。”说罢,一甩衣袖便走了。
沈老爷在朝堂上举足轻重,于内堂的事管得很少,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家里随便怎么样,他的百姓安居,他的四海安定,便足矣,所以不管林氏在家里做什么,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孟晚秋不同,她的母亲曾救过他一条性命。
此刻的沈老太太见了,却只重复念着,“这屋子不干净了,得请个高人来清清晦气。”
沈大人一语成谶,第二天天不亮,黑风寨近百口人就堵在沈府门口闹了起来。
昨天夜里沈大人吩咐了谁都不能走漏出去消息,但是这消息就是走得比预想中还快了很多。
黑风寨什么都没有,就是人多。
有人指着沈府痛诉滔天罪行,“好好的人嫁给他们家一晚上就没了,是他们堵在门口要的人,不知道干了什么,逼着人就上了吊了。”
有人和家丁吵架,“你奶奶的,你才野蛮,你才粗俗,你们全家都没文化。”
有人跪在门口痛哭,“老帮主,是奴婢的错,帮主她才十七岁啊,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被沈家活活逼死了,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别放过沈家。”当然,这么哭着喊老帮主的,只有丁姑姑一人。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围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又为三少爷丰富多彩的谈资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家这边气势就弱了很多,沈老爷是当朝首辅,见的、接触的那都是通情理、晓大义的人,哪里有跟这些市井无赖打交道的经验?何况这件事他自觉理亏。
林氏倒有经验,但她要装大度,装柔弱,何况老爷都觉得自己理亏了,难不成她上去跟人吵?
沈六郎躺在床上,关心着自己的小兄弟到底还能不能站起来的大事,听着外头的声音,又恨得吐血,摸一把屁股,吃了这么大亏,他觉得自己很委屈。
只有那老太太杵着拐杖,“不就是个女人嘛?我们再赔你们钱就是,我孙儿那么金贵还被打了呢,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反倒找上我们来了。”
这一句话引起群情激奋,匪帮人可不管她是不是老弱病残,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场干架。
孟晚秋的尸身停在门口,两边人拉拉扯扯,一边说要把帮主带回去停灵,一边说已经嫁了人了,就是沈家的人,又不让带。
“闹什么闹?”一句话清冷,声线带着特有的磁性,不大不小却止住了沸腾的人声。
一个白色身影从巷陌拐角而来,俊秀的脸有些苍白,浓黑的眉,如墨的发,翩翩仪度叫人无法和传说中的那个放荡公子联系在一起。
沈大人年轻的时候以金科状元之身初入金殿,却以容色闻名,第一次上马打仗,一张小白脸晃得对面敌军刀都拿不稳,拐了个漠国公主回来,止了两国干戈。围观百姓有年长者见过年轻时候的沈大人,都觉得,这少年竟与沈大人年轻时一般风范。
“是三少爷。”
“三少爷回来了。”
孟晚秋躺在中间,听到那些刻意压低,但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她的郎君,终于在此时千呼万唤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