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瑾年下定决心，要等自己的赚钱能力配得上景宋给的车之后再开车上班。自那以后，她先是打车上下班，结果发现早上想叫到出租车，那真是狼多肉少。看到有空车，穿高跟鞋的跑不过穿运动鞋的，好不容易握上了门把手，一抬头，前面副驾驶已经坐好了人，连门都关上了。柯瑾年根本不是对手，刚开始那两天，上班迟到一两小时。于是果断放弃，改成了把车停在公司附近的停车场，然后步行到公司。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勉强算她没有违背自己的决心吧。

这天早上到公司不久，柯瑾年在茶水间泡茶的时候，遇到了金文珊。最近股市走高，来开户的人不少，营业部柜台忙得不可开交，金文珊也是忙里偷闲，跑过来喝口水。

“瑾年，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提前走吗？”这句话似乎成了最近大家打招呼的开头语，特别是对关系并不熟悉的人。

“哦，还没决定。”柯瑾年心里咯噔一下，“你呢？”

“我是本地的，过年回来看‘家’！”

金文珊指的“家”是说公司，本地员工会被安排一天回公司，做点开窗通风、检查设备电源之类的事情。券商是跟着交易所放假的，交易所是春节连放七天，法定前后调休需要上班的周末，交易所不做调整，依然放假。所以通常春节时候，券商都会比一般企业放假的时间更长。再加上春节前一个月，投资项目能收尾的收尾了，没有大客户愿意再投资了，这样大家就比较闲，有人就把年假都用在了此时，所以还会有人休一个月。

“你们本地的真好，过年都不用赶火车飞机。”

“春节的时候上海冷冷清清的，也没有过年的气氛，更没有团聚的感觉，反正平时也一直见面。”金文珊噘着嘴想了想说，“就是又得见家里那些阿姨婶婶了，读书的时候比成绩，毕业了比工作，工作了比谁先有对象，有对象了比有房有车。你跟她说找了个本地有房有车的，她就能问你‘什么牌子的车啊’，‘房子哪个区多大面积啊’，被她逮到一点点缺点，就往死里说，反正没一个盼着你好的。”她想起家里的三姑六婆就心烦，平时家里聚餐什么的还能推脱工作忙，过年的时候，那真是每天都得见几波，特别是像金文珊这样，奶奶住在她家，家里子女又多，来拜年的络绎不绝，每年她妈都像陀螺似的忙的脚不点地，而金文珊则从小就得扳着手指头记住谁是谁。

柯瑾年早就没这个烦恼了。她四岁父母离婚，她跟了奶奶，十四岁时奶奶过世，她就妈妈家一个月、爸爸家一个月，被两家嫌弃着长大。以前过年的时候，她就自己躲在房间里，又或者跑到朋友、邻居家混在人堆里玩一天，直到晚上才溜回家睡觉。每每过年时，都是她最不愿意见人的时候。别人都有父母疼爱，别人都盼望着团聚，唯独她，没有爱也没有团聚，什么都没有，是别人眼里的可怜虫。小时候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成绩，长大了没人关心她的工作和对象，她就是被大家淡忘的那号人。

只是今年，她原本盼望着，可以有个新家。可是到这时候，景宋还没邀请她，感觉是要落空。

柯瑾年看着泡在水里的茶包袋，红茶的深棕色缓缓地从茶包渗出来融化进了水里，水慢慢变成了深棕色，茶包袋被泡的鼓鼓囊囊的，看着还挺精神。拎起来，就瘪了。柯瑾年把茶包袋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那袋子就瘫软的躺在垃圾上。从新到旧，就两分钟。

她回到座位上，正犹豫要不要给景宋打电话，主动问他过年怎么安排时，就听见边上冯立的办公室里传来声音。不久前，她的办公桌被换到了离冯立办公室一尺远的地方，那位置被大家称为“秘书位”，通常都是给新来的女同事的，一个大家都不想要的位置。

往常，冯立在办公室里打个电话之类的，柯瑾年只能隐约听到有声音，断断续续的并不能确定他在说什么。但今天，声音很响，响到柯瑾年能听清楚每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