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勒克希尔和另外一个随从卡斯特把波尔的行李搬上汽车,格兰特的司机保罗早已经在车前等着了。大家吃过早餐之后,便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聊了会。艾莎和麦克也特别有精神,叽叽喳喳,又是跳又是唱的,弄得给他们整理衣服的玛丽安跟着他们转圈。天气不错,经过昨天一天的商议,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波尔又安慰了几句维拉婶婶,保证会在美国把安吉拉照顾好,便上了汽车。
到了火车站,因为格兰特和波尔要一起回汉堡,杰克要去不莱梅坐船回英国,拉格纳也要从不莱梅坐船去纽约,弗兰茨要留在汉诺威处理煤矿。去不莱梅的火车先到了,拉格纳跟大家握手告别,杰克也带着大哭着的麦克上了火车,波尔、弗兰茨和抱着哭闹的小艾莎的格兰特跟他们挥手告别。等小艾莎眼泪擦干了,坐在板凳上胡乱地踢脚的时候,波尔他们回汉堡的火车呜呜地鸣着汽笛进站了。
火车站的站员来到贵宾室,把他们领到单独的一节豪华车厢。勒克希尔和卡斯特、保罗他们把行李搬到火车上,波尔和格兰特跟弗兰茨握手道别,弗兰茨抱起小艾莎亲了亲,跟小家伙道别。波尔他们走进这节他们单独订好的豪华车厢,不得不佩服这时候欧洲的铁路服务,单从外面的铁皮看不出内里的豪华程度。走进车厢,简直堪称奢华。实木装潢,配着金黄色的灯具,整节硕大的车厢,仅有八九个宽大的蕾丝配饰的真皮沙发,配有餐桌,小吧台,单独的行李架,当然还有一个挺漂亮的列车女服务员在吧台侍候着。
等勒克希尔他们把行李安顿好,没过多久,火车便开动了。朝窗外还在站台上的弗兰茨他们再次挥了挥手告别,随着火车的缓缓加速,映入眼帘的人群高楼逐渐被绿色的草原树林所替代。三三两两的村庄匆匆地从眼前闪过,在林间若隐若现的小湖小河,还有远处天边那仿佛北欧永恒背景的黛青云团。波尔让服务员给开了瓶香槟,自己接过一杯,然后递给还在看着窗外的格兰特一杯,在格兰特的对面坐下。
现在,波尔忽然想起前世的一句十足暴发户的话,“哥们很穷,穷得只剩下钱了”,现在的克里斯蒂安家族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嘛。弗兰茨的煤矿要卖掉,格兰特的议员要辞掉,薇薇安、劳斯特的酒厂要卖掉,家族信托基金股票要清空,自己的船厂刚刚卖给了克虏伯。波尔仔细算了一下,除了一个随手留下的船运公司,自己现在手头上能够支配的现金。克虏伯那边四千七百万美元,查理叔叔那里答应的四百万美元,回去再把琳娜手上的酒店卖掉大概也能再卖个三百万美元,这就是五千四百万美元了,这时候的美元还是很值钱的,差不多得相当于后世的十多亿美元了,接下来还是得找个靠谱的银行放着才能放心呀。又想起将来的产业,还是有些没有头绪。不过,有钱的感觉是真的很好哇!
看着小艾莎靠在格兰特的身上睡着了,格兰特还在望着窗外发呆。波尔举杯跟他示意了一下,然后问道:“格兰特,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格兰特呷了一口香槟,刚要开口,便看到车厢女服务员拿了一条薄毯过来,格兰特接过薄毯给小艾莎盖上,然后让服务员帮着把小艾莎抱到旁边一个沙发上躺好。
“我也是才刚刚有了些想法,之前我学的是法律,咱们德国和英国、美国的法律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再像以前那样从律师做起不太可能。所以我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你帮我参谋一下看看。”格兰特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香槟喝完,说道。
波尔忽然发现,之前一直忽视了这位只比自己大三岁的二堂哥的勇气,英美法系跟德国这边不同,他这个德国律师出身的堂哥把德国这边的议员辞掉之后,可以说是一切都得从头再来了。德国这边的法律体系大体上包括三个层次,最底层的叫地方法庭,只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是民事和刑事诉讼都是同一个法庭处理。当遇到稍微严重一些的案子,就得到再上一个层次的州立法庭去处理,州立法庭再往上面就是上诉法庭了。仲裁上诉法庭又被叫做高等法庭。而处理立法和宪法相关的法庭又有单独的一个叫做联邦宪法法庭。而且,针对劳工法案、行政法案、税收法案以及社会安全法案,又有各自的特别法庭。而在处理诉讼的时候,德国这边更倾向于倚重专业法官的判断,虽然也有陪审团,但是跟美国那边随机挑选陪审团成员不同,德国这边的陪审团成员虽然也是选的外行人,但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职业人士,每次针对民事还是刑事案件的不同,陪审团成员的挑选标准也不一样。在审理案件的时候,德国往往是固定的法官审判团一直把一个案子从头到尾的跟下来,而美国那边的法官则是不固定的,每周都要轮换。德国这边的的法官裁判团成员在给出审判意见时候是匿名的,事后也往往很难知道哪个意见是哪位法官的,而美国这边的法官则需要实名签署他们的审判意见。而且德国这边的法官往往是跟检察官站在一边的,一直地保持着对整个案件进度的关注。而美国这边的法官则是完完全的裁判员的角色,不参与案件的调查,每次诉讼对于美国法官来讲都是从头再来一遍。
两边完全不同的法律体系,对于各自的法律学生的要求就更不一样了。德国这边的法律系学生毕业后,会先在底层的地方法院担任助手,然后在司法系统里一步步往上升,直到升到高等法院的法官,更像是公务员。而美国这边的法律系学生在大学学习的时候不仅仅要参加学校的考试,还要参加国家机关的考试,毕业后还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实习期,在这段实习期里要和法院、律师、政府机关等等部门打交道,熟悉之后才算完成一个律师的培训。以格兰特现在这个年龄,辞掉汉堡市议员,再去美国重新经历这一过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有些急躁的格兰特,这次能这么果断。
“什么想法?说说看。”波尔回过神来。
“我上个月去纽约的时候,和朋友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百老汇之旋律(the Broadway Melody),是一家叫米高梅(Metro-Goldwyn-Mayer)的电影公司拍的,这家公司到现在才成立没几年。你猜这部电影如何?”
“怎么样?”波尔听到后有一些小震动,因为这是历史上第一部有声彩色电影,而且也确实是在1929年的六月份上映。尤其是这家叫米高梅的电影公司,每部电影片头先放一只狮子大吼一声,后世更是大名鼎鼎。虽然猜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想听听格兰特这个当代人的看法。
“哎呀,你绝对想不到。”格兰特抬起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沙发,然后又看到那边熟睡的小艾莎,把声音降低下来:“这部电影不仅仅有声音,而且还是彩色的呢。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当时找人打听了一下,整部电影成本不到十万美元,而我去的时候才上映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赚了三十万美元了。就这么一部电影,一年看来起码也能赚到二百万美元了。你和弗兰茨都是做大生意的,像我这小门小户的,成立个电影公司你看怎么样?不求太多,一年能出两三部电影,赚个一二百万美金,我就很满足了。”
哈哈哈,听到这里,波尔就觉得好笑,无论是在这时候的中国还是欧洲,长子老大在继承家业方面都有着天然的优势。大伯斯维克.克里斯蒂安是这样,自己的父亲威廉.克里斯蒂安甚至做得更过分。大伯在世的时候把他负责的煤矿生意全部传给了长子弗兰茨,只把家族信托基金里那25%的份额留给了次子格兰特,而只给闺女薇薇安陪嫁了个酒庄了事。而波尔的父亲老威廉去年过世的时候不仅把莱伊斯船厂和琳娜陪嫁过来的酒店都正式留给了波尔,而且即使在家族信托基金里也把他那25%的份额,拿出了5%给拉格纳,10%留给了波尔,只给自己的弟弟约翰.克里斯蒂安留了10%的份额。
“我看不错,这也是一门大生意,搞好了的话不比我们赚的少。”波尔想到了后世Hollywood那些堪称惊艳的大片,还有那动辄数亿甚至几十亿美金的票房。
“既然你也看好,有没有兴趣来参一股,到美国之后,我们成立一家电影公司,名字就叫克里斯蒂安兄弟电影公司。初始投入资金打算来个一千万美金,拉格纳说家族基金那边大概能给我保证个六百万,你给我凑个四百万。给你四成的股份怎么样?”格兰特两眼直直盯着波尔问道。
刚刚还在说成立个小公司,一年拍个两三部片子,赚个一二百万就很满足的格兰特,这一下子就暴露了。也是个有野心的主儿啊,试问现在整个美国的电影公司有几个的资产达到了一千万美金了?一千万美金,这个年代拍二十部电影都绰绰有余了。不过,自己也确实是很感兴趣啊。除掉赚钱以外,自己记忆中的那些经典电影,如果能早些搬上荧幕,也能让自己在这个娱乐贫乏的年代里多一份享受不是?
“那你有没有跟弗兰茨提过呢?”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格兰特听到这话就一脸的丧气:“怎么没提过?先找的就是他,他说我这是不务正业,让我到美国后如果不愿意从政的话,就帮着打理他发电厂的生意。”
“那你到美国那边不想从政了吗?”波尔继续问道。
“我都想好了,这几年先做电影,等咱们的电影事业做大了。我就去参选议员,而且,电影产业有个好处,亮相的机会多的是,你说竞选议员靠的是什么?不就是知名度嘛!弗兰茨偏偏不相信,说会被人瞧不起。和斯维克一样,是个老古董,年龄越大越是顽固不化。”说起他的哥哥,格兰特这里直接连他的老爹都埋怨上了。当年大伯斯维克给堂姐薇薇安看中了一门亲事,结果薇薇安和劳斯特偷偷的私定终身。后果就是父女之间持续了长达两年时间的冷战,最后眼看着薇薇安的肚子都大了起来,最终才无奈同意了薇薇安和劳斯特的婚事,但还是仅仅给陪嫁了一个酒庄就不管了,连家族基金里的份额都一点没分给薇薇安。虽然,大伯最后看在外孙内森的份上原谅了他们。但当年这件事可是把大伯家闹得鸡犬不宁,也让薇薇安和劳斯特很是尴尬了几年。所以,格兰特私下里就给大伯起了个老古董的外号,常常埋怨大伯当年不知变通。也许是跟波尔年龄相差不多的原因,格兰特这些私底下的埋怨从来就没有瞒着波尔的打算。因为家都在汉堡的缘故,这些年波尔可没少听格兰特私底下的那些怪话醉话。
“既然我们要办就办的再大一些,只做电影还是太局限了,干脆公司名字就叫克里斯蒂安兄弟娱乐公司,我们还可以搞音乐,灌唱片。你看怎么样?”波尔感觉昨晚睡过一觉后,精神好了很多。貌似大脑更灵光了,前世那个连山城是个唱歌都跑调的草根,而波尔的前身却是个豪门公子哥,不仅有一副好嗓子,还会弹吉他和尤克里里,舞会上更是能即兴地翩翩起舞。因为现在的电台广播还没有背景音乐这一说法,所以电台在广播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专门的唱歌人在充当背景音乐。而德国的电台广播的背景音乐多采用源自阿尔卑斯山地区由牧羊人放牧时创作的一种民歌唱法,这种唱法叫做约德尔唱法(Yodeling)。约德尔唱法擅长真假音的快速变化,节奏欢快,极受欢迎。波尔的前身就对这种约德尔民歌极为喜欢,昨晚休息过后,波尔就感觉整个人精力更充沛了,两世的精神力貌似充分融合到了一起。连山城原先听过但不明觉厉的那些歌曲,经波尔的记忆融合后,现在更是感觉清晰了。当格兰特提出开办电影公司之后,波尔眼前立刻浮现了电台广播里的那些民歌,便产生了连音乐唱片一起做的想法。想起音乐,脑中就浮现出后世那位约德尔之王,弗兰茨.郎(Franzl.Lang)。这位老爷子创作的约德尔民歌,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假音的变换达到了无人能及的程度,舌头不灵活的话,可能都唱不了前三句。以至于有人开玩笑说:‘跟着弗兰茨.郎老爷子学了几首约德尔之后,女朋友越来越爱我了!’
说到这儿,波尔轻轻唱起一首弗兰茨.郎的一首德国民歌:
Hoch auf dem gelben Wagen
高高坐在黄色的马车上,
sitz ich beim Schwager vorn.
后面坐着我的亲姐夫。
Vorw?rts die Rosse traben
马儿快步的往前跑啊
lustig schmettert das Horn.
短号声声多欢快
Felder und Wiesen und Auen
田野啊,麦穗啊~
wogendes ?hrengold.
像是波浪,声声入我耳。
Ich m?chte ja so gern no,
我多想再多待一会会儿,
aber der Wage.
只是啊,这车轮,在不断的向前翻滚~
Postillon in der Ske
来到一个小酒馆啊,
füttert die Rosse im Flug.
美食放开吃,
Sdes Gerster?nke
快把马儿给喂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