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琅语塞,低下头不再说话,看着卫莲生在自己的手心写了几个字,心里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
马车一路颠簸,不知道走了多远,初七说得累了,靠在长义身上睡了过去。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橘黄色的太阳一点点攀上山峦,映照着三清城崇山峻岭之外的无边荒芜。
多数世人眼里看来,这是魔鬼罗刹出没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在这片荒芜之后是什么样的景象,也极少有人敢涉足。
这里代表着死亡和诡异,厄运和阎王。
这里便是北漠。
而分隔着人间和地狱的,是一家客栈。名为:往生。
往生以南,是名动天下的玄门圣地三清城,往生以北,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刹鬼城,是魔教养尸之地。
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往生客栈门前,初七最先跳下车,扯着嗓子就喊:“师姐!我回来了!”
说着,便什么也不管地冲了进去,只留下长义在后面,默默地扛起尸体往里走。
“卫王爷,下车吧。你那个随从中了毒,再耽搁有一两个时辰就小命不保了。”
卫莲生也不扭捏,这一路上元琅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了,如今的情况虽然很糟糕,但这两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杀心。
他扶着元琅下车,跟在长义后面进了客栈。
这里和一般的客栈也没什么区别,大堂里零星有三两个客人,看起来都是这条路上的行商。
长义领着他们一路上了二楼,随便推开一间房门,“先把他放这吧,会有人来救他的。”
卫莲生把元琅放下,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墙壁上贴满了符咒,到处挂满了桃木剑等辟邪之物,角落里还有一摊血迹。
“你这一死惹出来这么多事儿,今天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吧。”
长义这话不是对卫莲生他们说的,而且对着尸体说的。
尸体昨晚被火烧过,衣服已经焦黑,头发已经全部卷曲起来,没剩下多少了。露出来的皮肤也有不同程度的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看着这么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长义内心并没有多少动容,只是随意地把他放在地上,就像是对待一个不重要的物件似的。
卫莲生皱眉说道:“死者为大,你这样终究是犯忌讳的。”
“忌讳?”
长义笑出了声,“卫王爷,你觉得我这样的是怕犯忌讳的人吗?”
说着,他脱掉了自己的长衫斗篷,兜帽之下的脸让卫莲生倒吸一口凉气。
一道伤疤从他的右眼眉梢一直划到左腮边,疤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依然看得出来十分的深,甚至露出了一些骨头。
“你…”卫莲生很想问他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他不觉得可怕,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话未问出口,听见外面一阵铃铛脆响,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青衣女子走了进来,腰间坠着一黑一白两个铃铛,头发束起以木簪固定,清丽婀娜。身后还跟着那个耍蛇的小孩儿。
卫莲生从小在各种各样的场合见过美女,有妩媚的,有高洁的,有俏皮的…
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明明身处荒漠,黄沙漫天,她走近的时候却仿佛一座移动的冰山,三尺之内滴水成冰。
所以,卫莲生下意识抱紧手臂,还往后退了两步。
女子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目光倒是在元琅身上停住了。
卫莲生暗自腹诽,“这姑娘的眼睛虽生得好看,却是个不识珠玉的愚钝人。”
“初七,解药呢?”
小孩站在原地不动抬头委屈地看着她:“师姐,在他们眼里我们胭脂门是魔教,为什么要救他们?”
女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伸出的手也并没有收回。
“雀辞,他还小,你好好跟他说嘛。小初七,来师兄这里。”
初七噘着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塞到她手里,然后赌气冲出了房门,长义在后面喊了两声,也跟着追了出去。
“两个时辰一次,三次便性命无虞,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果然是冰山,眼神是能冻死人的,说话也是冷冰冰的。卫莲生如是想。
“在下宁国异姓王爷,卫莲生。敢问阁下是哪路道友?”
女子抬眸,朱唇轻启,仿佛有风刀霜剑破空而出。
“罗刹城,魔教门主,沈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