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关心我吗?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南魏王,而我是灭了国的前朝翁主,我配不上您的关照。”
“你日夜躺在我身边,想要杀我的办法多得是,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在我那么相信你的时候,你在战场上杀了我哥哥,你说了假使战场相见,马上对战,你也会看在与我的情谊上放过他,可是你没有,你知道吗?就因为相信你,我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哥哥,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现在成了个疯子,无所畏惧的疯子。”
我停了片刻道,“无论是伤害我自己,还是伤害你,只要能让我觉得舒心,我都会去做,我不在意流血的对象是谁,我只要完成我的复仇。”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即墨骄,我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有一份恩讲一份恩,有一份仇讲一份仇。”
“你现在还有机会杀了我,要不就是囚禁我,但是如果我真的被你囚禁起来,我会立刻自杀。”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对你。”他想要触碰我,却被我一躲,扑了个空。
“你以为这些时日对我的好,对我的同情和抚慰就能让我忘记那些仇恨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以为,那不像你。”他苦笑。
“这样吧,趁着我还在你的手边,还有几步外就是那把你的配剑,你一剑刺死我,一切都能终止,你也不必再烦心,不必再假惺惺地愧疚。我不会躲,你大可一剑刺过来。宇文仲弘。”
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动手,我道,“你不杀我,是因为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他摇摇头,“没有。”
“我不会离开你,是因为我还没有玩够,等我觉得这全部都没有意思了,我会主动离开。”
“好。”
“还有,你不要立刻死去,我听太医说了你好好撑着,估计还能活五六年,所以,你就再活五六年就好,我现在还需要你。”我不敢看着他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番恶毒的话。
他坐起来,“好,我会依你心意。”
我拉住他的胳膊,“要去哪里?”
“我去睡宏易殿的外间,你应该不想再与我同床共寝。”
我扯他回来,“你不要走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每一个噩梦都是我母亲惨死在我怀里我从尸体堆里把哥哥扒出来所以你不要走,恢复记忆的每一天我都很害怕,我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里。”
他回身捧住我的脸,轻轻吻住我的唇角,我想要稍微撑住他,以免我坠落得更加快,碰到他的脸边却摸到他冰凉的眼泪。
宇文仲弘原来也是会哭的人吗?我从来不知道。
我最恨的人除了雨师乘歌就是他,是他杀了我哥哥,我是那样恨他,宇文仲弘,我讨厌他,憎恶他,怨恨他,想到我哥哥就会恨不得杀他了,因为他,我一直守护的家才会支离破碎,即墨皇室才会覆灭。
可是想到,他可能对我只是愧疚感,同情心,不是少年时期一腔纯粹的爱,想到他娶了即墨缈,和她日夜相敬如宾,有了夫妻情分,而他对我很可能只是可怜的施舍。我一想到这些,就更加怨恨他。我又怕得要命,在我把所有人都杀了后,我真的要亲手杀了宇文仲弘吗?
我对宇文仲弘,到底有些什么期待,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我是恨他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的心,他咳嗽一声我都能担心地坐起来想要看他是否呕了血。
我总是想,是不是非要杀了他,我的心痛才能停止。
我好怕,我真的爱上了他。
我怎么可以放下仇恨爱上他呢?我不可以。
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矛盾的人。
恨着一个人的同时又无比在乎他。
我母亲哥哥看见我这样,也会恨我吧。
可是怎么办,失去了他们,我只有博端格一个人了,如此广阔的世界,我只能依靠他一个人。
如果他要杀了我,简直易如反掌。
我靠着他对我仅有的一丝怜悯胡作非为,连我自己都不屑于此。
我忽然发了狠咬他,想要让他和我一起痛。
我尝到他舌尖的血,唇角的血,越发像嗜血的怪物扑咬他。
我搂着他的脖子,见他锁骨下,脖颈上尽是我咬的伤口,他只是顺着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抚摸我,如同让一只迷路的小兽安静下来。
“为什么不把我推开?”我嗅到他身上的墨脱花的香气,原来只要离他的脉搏近一些便能嗅到,那天晚上是他。
“因为你是我把心破开一个洞,偷偷藏进去的人。”
隔日,阳光入窗前,我看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他一下也不曾弄伤我,可是我下了狠心咬他,咬得他胸前背后尽是淤血的伤口,我想,这样的痛,他总不会轻易忘了我。
哪怕我死在雨师乘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