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疼痛,是孟叶带给他的,也是他自找的。
许蔚提出的问题,眼下他无法回答,他无法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毫无私心,实际上,当初以套取代码的借口接近孟叶,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对她难舍的爱。
就像在过去的三十年中,他总在无人的时候,凝视着沉睡的孟叶,他不断的说服自己那是因为恨,可他的心清楚的告诉他那是爱。
三十年后醒来的孟叶,忘记了一切,他那时竟然奢想,也许他们可以重新拥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哪怕这背后,是不堪的欺骗。
如果最终一定要吞下这颗毒药,在那之前,慢慢吮吸着包裹着的蜜糖,难道不好吗?
可林筠没有想到,原来最终要服下毒药的人,是自己;活在欺骗中吮吸着蜜糖的,也是自己。
破碎的骨骼互相的摩擦着,好似要磨出一把利剑,从内向外,将他一点一点的割开,先是插进他内部微小的核心组件,将其劈开碾成粉末,然后一点一点的切断他的仿生肌腱,让他无力的瘫倒在地,最后才慢慢割开他的皮肤,让他留着一丝清醒,丑陋而无力的躺在地上,任由旁人指指点点,唾骂嫌弃。
但他想象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在混乱颠倒的思绪中,他已经走到了后门,看见许蔚正提着一个大箱子等着他。
“您没事吧?”许蔚提着大箱子,跑来扶住林筠,“车备好了,咱们赶紧去北医。”
“跟江明联系过了吗?”
“对接好了,他已经为咱们准备了病房,您放心。”
“那就走吧。”
林筠钻进车内,纵然身受极度的疼痛,依旧坐的端正,唯一与往日不同的,便是他紧闭的双眸和惨白的面色。
“您没关闭痛觉开关?!”许蔚从后视镜中看见了神色不对的林筠,“您这是何苦!”
“许蔚,你知道人类为什么要有痛觉吗?”
“人类进化的缺陷太多了,”许蔚想起了自己给人类做过的那些手术,“痛觉只是其中之一。”
“你错了,拥有痛觉才是人类高明之处。”
“为什么?这明明给生活带来了很大的不便呀!”许蔚嫌弃道,“一点小毛病就叽叽喳喳的,叫嚷着自己撑不下去,真是没用。”
“但如果没有痛觉,谁来告知他们在何时止步呢?”
“我不明白。”
“刚来到世界的生命,总是无法区分自己与世界的边界,”林筠忍受着剧烈恶疼痛,一字一句的说道,“而疼痛,就是区分世界与自己的最好办法,因为经历了疼痛,才会放手。只有将疼痛深深的刻进脑海,才会在下一次遇见时,做出合理的规避。”
许蔚此时方醒悟,林筠是在向他述说自己的错误,带来疼痛的错误,并且告诉他,现在这样的疼痛,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这大概是人类身上,唯一值得学习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