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得力道:“女医说孩子有些大了,头一直出不来,所以良人出血过多,使不上劲。王孙安心,微臣已经给良人用了补血固气的汤药,良人一会便会好起来的。”
建章宫的侍卫见着是进宝,便不敢横加阻拦,进宝一层层的汇报,总算是在守卫最严的深夜里见到嬴政。
嬴政一步入睦霞殿,就看见初宁坐在正殿门口的台阶上,多日未见,她似清瘦了不少。冷冷的月光洒下在她身上,可望不可即的疏离无助让人心疼。
直到嬴政走到初宁面前,初宁才从惶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她抬头对上嬴政关切的目光,心底软了下来,但殿内传来的哭声又让她感到害怕而生气,她站起身来,压低声音对嬴政说:“都怪你!”
嬴政闻言,心底涌起阵阵怅然,他双眸骤黯侧首问道:“良人怎么样了?”
出来回话的女医道:“回王上,良人服过汤药,已经好些了,应该要不了多久能生下小公子了。”
嬴政颔首:“悉心照料着。”
女医领命又立即进殿去,嬴政瞟了眼正焦急张望里头的初宁,道:“还要在这里发愣?”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初宁往偏殿走去。
初宁低声道:“姐姐可是在生你的孩子!”
两人疾步走入殿内,赵高很识趣地关上了门。
嬴政道:“知道!寡人的孩子必定吉人天相,不用担心!”
初宁用力挣脱他的手:“你一点也不担心姐姐的安危!”
“生孩子不都是这样吗?你以后也要生下我们孩子!”嬴政紧紧握住初宁的肩膀,一语双关道:“有些苦是必然要吃的!有些事也是必须要做的!”
初宁又羞又恼,索性推开他,气冲冲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如是过了半响,身后毫无动静,她回头便看见嬴政正靠在软塌上把玩那枚他们两人一人一半的并蒂芙蓉玉佩。往日里甜蜜相依记忆的浮现于眼前,渐渐冲散胸口堵着的闷气。
嬴政伸手拍拍身边软塌,示意她过来坐下。初宁见他神色委顿,终是没有再顶嘴。静静走到他身边坐下。
初宁的怒意虽然平息,但她仍然十分担心云容以致指尖都不自觉缠绕在一起。
嬴政一根根展平初宁的手指,揉着她的手心,温然道:“女医说了她情况好转,你不要太过焦心。”
初宁注视着嬴政修长的手指道:“从前只是听母亲说她生我和弟弟受了许多苦,却体会不得,如今看着姐姐这般难受,才知道真是不容易的。”
嬴政道:“世上没有几件事情是容易的,人生不就是要不停战胜这些困难吗?”
初宁想了想说:“姐姐生产如此不易,不若让她给孩子取名,也是嘉奖安慰了。”
嬴政含笑:“你们已经想好了?”
初宁点点头:“若是公子便叫扶苏,若是公主便叫陶陶。”
嬴政沉吟着道:“扶苏,好。”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晨晖在等待中悄然来临。当紫荆花枝触碰到咸阳宫的朝阳时,隔壁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这声啼哭伴着初升的旭日,瞬间驱散了沉寂的黑暗。
初宁欣喜难抑,她紧紧握住嬴政的手:“姐姐生了!”说着,她赶紧跑到正殿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元安抱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出来,她笑吟吟道:“恭喜王上,云良人产下公子!”
嬴政喜不自胜,他看着正闭着眼睛哭的婴孩,他两只小拳头紧握着,虽然身体那般娇小,但哭声洪亮,长得也极端正。嬴政脸上的惊奇与喜悦再也藏不住,他想试着接过孩子,却不知道该如何抱孩子,一时间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初宁问道:“姐姐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元安道:“良人用力过度累着了,连话都没力气说了。此刻,如华在喂良人服用参汤,再歇息一会就会好起来的。”
嬴政颔首道:“云良人劳苦功高,赵高,传寡人的旨意,晋封云良人为美人。公子,便取名扶苏吧。”
初宁揪着的心总算松懈下来,她在元安的指导下小心谨慎地接过孩子。或许是孩子感觉到了变化,他停止哭泣,睁开了眼睛,开始炯炯有神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嬴政伸手轻轻触摸孩子的小脸蛋,孩子便乐呵呵地笑起来。阳光下,这最纯净美好的笑容牵起心底的柔软,初宁不由得喜极而泣,她抬眼便看见嬴政盈然着星星的双眸,忽然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转眼便过了十二年,有多少忧愁和美丽,跟着时间默默消逝在似水流年里,只有那笑靥在就在记忆深处刻骨铭心。
赵高恭谨道:“王上,公子和美人皆平安,您还是赶紧回宫休息一下吧,等下便要上朝了。”
初宁这才稍有歉意,把扶苏递给元安,乖巧地送嬴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