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蛟站在府邸门前满目惊疑地看着初宁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面前,惊讶道:“这又黑又瘦的芄兰童子是谁?”
初宁把马鞭扔到他手上,“你才是芄兰童子!”
成蛟接过马鞭,扔过随从度一,跟上初宁道:“你怎么回事?”他四下一顾,凑道初宁面前,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同意楚王送别的女子给王兄呢?”
初宁亦小声答道,“云容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说完便径直往里走去。
成蛟停下脚步,“你是不是被气傻了?”
初宁转头道:“我要喝水!我快渴死了!”
寻夏赶紧拉着初宁往屋内走去,“王孙这么赶路也累了,先进去喝口水歇歇吧。”
初宁一口气喝了三杯水,打了个饱嗝才停了下来。
寻夏关心道:“王孙慢些,小心呛着了。”
成蛟着初宁这个样子不免一脸鄙夷,他转头问紫莲道:“怪哉!你家王孙这是去楚国流浪了吗?”
紫莲笑道:“此行的确坎坷,这下正好在君上这里好好歇歇。”她又转身对寻夏恭谨道:“还得麻烦姑娘费心安排了。”
寻夏道:“不妨事,你们来信时便为你们准备着了。”她见紫莲一直背着个包袱不肯放下,便道:“我先带你去安置下吧。”
紫莲欠身行礼道:“有劳姑娘了。”
二人离去后,简单清丽的屋内只余初宁和成蛟两人,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回事?”
初宁白了成蛟一眼,成蛟笑道:“我怎么了?”
初宁正色道:“商鞅变法按军功授爵,废除贵族世袭特权,这些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你年纪轻轻就移居封地,不理政事,无异于自断前程!祖太后特意遣了我来劝你回去,已经是给你们台阶下了,而且她们也同意留下寻夏的性命,让你收她为侍妾。”
成蛟沉下了脸,“侍妾?我不回去!难道回去以后等着她们给我安排婚事吗?如今这个样子,将来谁能容得下寻夏?”
初宁有些疑惑,“原来你都明白啊?那你干嘛还要这么冲动?”
成蛟躲开初宁探寻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到这后才想到的。从小这些事情,你我看得还少吗?我母亲若非是有王祖母的庇护,也不能这么平安顺遂。寻夏没有母家可以依靠,我也不能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以后她的日子也难过,还不如我们两个就留在这里乐得清闲。”
乐得清闲?初宁想起了潇洒无羁的宋公,不免恍惚,明明自己也想要清闲自在,为什么却又非要让成蛟去追名逐利?但她又想起了安越君和阳文君一脉的苦苦挣扎,男子和女子,少年和老年终究是不同的。
初宁道:“难道你真的打算再不回咸阳,长居封地靠虚封分赋税过这一辈子吗?”
“初宁,你变了。”成蛟郁郁失色,“从前你可不是个追求功名利禄的人。”
初宁在心中喟叹,自己是变了,她在楚国遇见云容、阿嫮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以前在咸阳,被真心疼爱自己的家人保护得很好,他们从来没有逼迫她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没有让她分担家族的重担,自己一直以来能在秦国清闲自在真的是莫大的幸运了。
当然,她也越发明白自己能那样任性胡闹,全是因为家族的权势和地位。其实她想对成蛟说,在其他六国尚且有王族因为无权无势而没落,更何况是新法甚严的秦国!就算你是王弟,可你现在放弃政事,无官职傍身,以后的日子也真是说不准。说不定可以一生默默无闻,平平淡淡的,但说不定也就会被人随意拿捏。
就算是于嬴政,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虽身为秦国的王,也有诸多的身不由己,若他从小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取悦先王和祖太后,那也真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里,一抹忧愁跃上初宁眉头:“我不是让你去追求功利利禄,可你真的要放弃你以前想要帮王上整肃政治,远至迩安的宏图大志吗?”
成蛟一怔,但随即笑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是我变了,管他什么前程,什么天下的,我现在不想那些浮名了,就想和寻夏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初宁凝眉道:“可你们这样真的能安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