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斜阳依山忧愁缠绵的黄昏,鸟儿成群飞回葱郁流金的山野,落日的余晖洒在秀隽的八公山,更加瑰丽诱人。
清风渐渐吹散白昼的炎热,山下是沿溪而建的村舍,有忘记时间的老者在溪边悠闲垂钓,小鹜在溪流里游泳,小鸡一边到处乱跑,一边叽叽喳喳地叫,家犬则背负起了吆喝鸡群回家的责任。田野小路上,有小孩在嬉闹地追追打打,有农夫担着一天的收获赶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方向,就是家中升起的袅袅炊烟。天光山色相融之际,一辆安车,两抹倩影正在欢笑温馨的路上余注一掷的等待着。
安车行过蜿蜒的山路,刚下山便停了下来。初宁探头一瞧,发现安越君又在路边一辆安车前与人交谈。
初宁和云容好奇地下了车,有些意外的是和安越君交谈的人竟然是姮若,居然这么巧吗?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蒙恬,发现蒙恬一脸严肃,便觉好笑。但她转念一想自己能来游山玩水,别人自然也是能来的,便咽下了那句疑问,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果不其然,姮若今日也是八公山乘凉的,可是她运气不好,下山时,车轱辘不知怎么的就坏掉了,御者正在想办法修缮。
安越君道:“今日,你运气好,遇上我们也来八公山,既然你安车坏了,我们便送你回家吧。”
姮若温声细语道:“那就多谢君主。”她抬头瞥了一眼蒙恬,又看向初宁和云容,“有劳大家了。”
安越君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云容道:“姮若妹妹快过来吧。”
姮若提着华丽的衣裙,在侍女小彤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又分花拂柳地走向初宁的安车。不料,从她身旁安车下面蓦地钻出一只大白鹅来,它伸着颈子张着橘红色的嘴冲向恒若,大概是看不惯竟然有人学自己的步伐,便想要咬上一口。
即刻间,女子的尖叫声起,姮若花容失色地一个趔趄退到了蒙恬怀里。初宁看着这一幕英雄救美也愣住了。
随从赶紧跑上前来赶走了凶猛的大白鹅。大白鹅扑扇着灰白色的翅膀跑掉了,蒙恬也赶紧松开恒若,退后了一大步,“公女无恙吧?”
姮若红着脸娇怯怯地说道:“不小心冲撞了蒙少将,还请少将军见谅…”
初宁见状不由得吸了口气,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姮若面前,牵起她的手,“快些登车吧,一会天黑了,不知道还会跑出些什么。”
姮若只得被初宁牵着恋恋不舍地上了安车,云容和紫莲相视一笑也跟着上了车。车门帘放下时,蒙恬望向初宁的目光被姮若的秋波给拦截了,他赶紧回头,若无其事地上马启程。
安车在乡间小道上匆匆地跑着,晚风呼呼地刮过,安车里却有些闷热窒息。也是这个时候,初宁才有机会近距离地悄悄打量纤巧削细的姮若。窗外的余光映照下,姮若一张柳叶一样尖尖的瓜子脸上秀眉弯弯,目若清泓,满脸的娇柔之气。初宁握着云容的手,竭力忍住想要说话的冲动,如此,她便更觉得燥热难耐。
沉寂了须臾,姮若忽然开口道:“今日王孙游赏了八公山,觉得风光如何?”
初宁怔了一下,“不错,八公山挺美的,珍珠泉也挺美的。”
姮若笑道:“想来王孙已经游历郢都,不知我大楚风光和秦国风光相比又是如何?”
“各有各的山明水秀,也不好一概而论的相比。”初宁灵眸轻扬,“怎么,姮若也想一览秦国风光?”
姮若好不容易才恢复玉色的脸上又猛然浮上红晕,“云容姐姐不是就要去秦国了吗?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初宁讪讪地笑了笑当作回应。
安车里又陷入尴尬的沉寂,云容只得问道:“初宁,秦国有什么风光特别的地方吗?”
初宁思忖着道:“《谷风》有云,泾以渭浊,湜湜其沚。泾水和渭水交汇之处,两条河一清一浊两种颜色却又互不相融倒是风光奇特值得一观。”
姮若嗫嚅道:“真想亲眼看一看。”
初宁笑道:“人生几十年总会有机会的。”
回到城中文府时,已经黄昏消融天色暗淡,姮若的父亲执意留他们用小食,安越君不便推辞,初宁等人自然也只好跟着留了下来。这种原本就疏远的亲戚相处起来本就为难,更何况曾经还有过王位之争?只是如今事过境迁,大家都藏起心中隔阂,维护好面子上的关系。不过有安越君在,初宁便只顾自己吃东西,把寒暄那一套都交给了叔父。
席上,姮若抢先一步坐在了蒙恬身边的位置上,时不时与之交谈,蒙恬都只是淡淡回应。但是只要初宁一抬头便会对上蒙恬关切的目光和姮若别扭的假笑,因而,她只得低下头全身心投入眼前的美食。
好不容易结束了尴尬的小食,安越君便带着初宁等人告辞了。姮若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安车消失在街角,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屋,她便收起笑容,目光凌厉地问道:“他们回来了吗?”
小彤关上房门,“刚在后院看见他们已经回来了,下午路过水桥时,我掀开车帷和他们打了照面,他们也就明白了。”
姮若道:“多拿些赏钱给他们,辛苦他们在那里等我们这么久。还有,这件事情可不准他们说出去。”
小彤笑道:“公女放心,我安排他们的时候,就只说了公女是担心安车会坏掉,让他们等在那里以防万一,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是去干什么的。”